“最開始是為了發泄自身心情，后來的心情就變了。”觀南道。

閻良平順勢接話：“請問是哪里變了？心情還是當時處境？”

“都不是，比起為了報復某些人而拍電影，我更想拍出這部電影的精髓。”觀南說，“《狩獵》是一部好電影，我不想讓他跟某些垃圾聯系到一起。”

“……”

聊到這里，閻良平看透這位新晉大導演。

他朝攝影師使個眼色，確定收音麥被關閉，他無奈至極地提醒，“請您尊重下我們的放映平臺，這里是央視，請給些面子，別說這樣的話。”

觀南“哦”了聲，再打開麥克風后，回答問題便正常許多。

“跟曾經的經歷有關系嗎？”

“……如果你認為有關系，那大概是有關系，雖然我覺得沒關系。”

又是個藝術犟驢！閻良平對此類情況習以為常，迅速結束話題，直接開啟下個話題：

“下部電影會選擇什么題材？是繼續文藝片，還是會嘗試下商業片？”

“文藝片。”觀南回答得毫不猶豫。

“還會繼續帶來戛納參獎嗎？這回是評審團大獎，下次獲獎會不會拿金棕櫚？”

觀南：“我會努力。”

——不，不是努力，是一定要拿到。

“看得出來觀導對文藝片很執著，會不會擔心投資問題呢？”閻良平就此話題追問舉。

觀南在空中畫了個大圈，閻良平奇怪這是什么意思。

“我包下了這一層。”觀南風輕云淡

言外之意，別擔心錢。

閻良平回想著這家酒店一間普通房間200歐元的報價，如果是豪華套房，又包下一整層……

錢太多，他算不清，索性放棄。

但開始尋死，這是國內哪家出來的二代？

千億富豪中有姓“觀”的嗎？

之后的采訪比較干癟，都是老一套的問題，“有沒有什么話要對影迷們說”“最喜歡國內的哪位導演”，觀南回答得照樣很耿直，“沒有話要說，去看電影”“林鋒導演，但他不再拍電影很可惜。”

一個半小時后，采訪結束。

閻良平又一次朝觀南保證，“一定會盡快放出。對了，您有沒有興趣把電影賣給我們？”

電影頻道有賣片的慣例，六公主也有在各種“特殊”時刻輪播大片的習慣。

情人節的時候放《他其實沒那么愛你》；高考前放墊底辣妹；高考出分放《范進中舉》；東京奧運會放《舉起手來》；兒童節放無刪減的《咒怨》和《山村老尸》；還在全網直播春晚的時候放《紅海行動》，主打——叛逆。

“當然可以。”觀南痛快答應。

兩人留了彼此的電話號碼，領著工作人員離開。

不到半小時，李如一嘚嘚瑟瑟進門，進門后直接將一沓合同甩在桌子上，“喏，看看，今天爺們簽下了版權合同。他們太愛《狩獵》了，咱們倆要賺翻了！”

隨他一同入門的金秘書苦笑聲，沒敢在老板面前，拆穿老板好友的謊言。

“肯定是金秘書在幫你，”觀南道破真相，李如一張口要反駁，扭頭看眼老實社畜金秘書，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生意人的事情能算搶功嗎？”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我可以加工資”，什么“你現在也知道了”之類，引得觀南哄笑起來，屋內充滿快活的空氣。

觀南粗略翻看下合同，有法國發行公司，Wild Bunch，丹麥發行公司， Nordisk Film Theatrical Distribution，東瀛發行公司，Kino Films……零零總總賣了近5千萬元。

拍攝成本2千萬不到，純利潤3千萬？！

“怪不得那群老導演那么拍電影到國外參贊，”李如一對這些凈利潤嘖嘖稱奇，“暴利，純粹的暴利，這可比什么買賣都掙錢！”

這一點觀南無言反駁。

他將合同放下，轉身吩咐金秘書，“給劇組全體成員們都發點紅包，賺了錢讓大家都沾沾喜氣。”

“嚯！老板大氣呀！順帶回去再搞個慶功宴，我來組織，保證讓每個人都沾到關老板的喜氣，”李如一主動領活，他最喜歡組織活動，人越多越開心。

觀南不太想答應，假模假樣地繼續翻看合同，還順帶通知金秘書，等到錢款到位，分批次捐給希望工程，用不著留名。

他是個普通人，留戀享受和舒適，做不到也不可能捐獻出全部遺產，只能在可行范圍內做些好事。

但行好事，無愧于心。

觀南處理完錢款分配，陸續回復國內發來的祝賀微信。

他的微信好友不多，大多數人是工作伙伴，比如說之前參與拍攝的配角們。

在拍這部戲的時候，他們大多抱著幫莊曉夢個忙，沒想到這部劇能得獎，發來的短信格外誠惶誠恐，還有些試探性地預定下一部的配角。

觀南不介意跟熟人合作，但在沒徹底敲定下一部電影前，他不會貿然答應任何事情。

搞定雜物，時間已經臨近十點，趕在下午一點的飛機前，觀南去見了墨菲一面。

這次會面算郎有情妾有意。

觀南有意打探下屆電影節情況，以確定下一部影片的情況，他依舊不死心，想要最后沖一下金棕櫚。

然而，墨菲給了他最致命一擊。

“恐怕在你有任何其他獎項前，戛納都很難將金棕櫚頒給你。”英國老頭邊說邊將今早的報紙遞給觀南。

低頭一看，幾個黑體大字以觀南看不懂的姿態撞進視野。

【戛納內幕！瓦倫主席力挺，華人小伙竟是……】

好UC、好公眾號風格的標題，觀南不可置信地抬頭。

墨菲老頭悻悻：“太陽報一貫這么浮夸，我們英國人也很討厭。”

真的嗎？他不信，如果那么討厭，自1964年創刊起，太陽報不會跌跌撞撞，幾度在破產邊緣徘徊，最后卻成為英國受眾最廣的報紙。

英國人太口嫌體正直。

觀南沒戳破老頭，繼續瀏覽報紙，報紙上的字母是他四六級考過的東西，但具體含義卻讓他有點不懂。

“他們是在說，我能拿獎是因為給瓦倫主席行賄？”

墨菲無奈撇手：“觀，我知道這說辭很可笑，但你要明白，你太年輕了。”

他順勢道出本次的真正目的，“盡管我跟瓦倫為你爭取到應有的榮譽，盡管我身為組委會的成員，但我不建議你再來戛納，至少在你沒有取得別的大獎之前，不要再來。即使來了，戛納也不會將金棕櫚頒給你。”

“哪怕拿出足夠獲獎的作品？”

墨菲反問：“《狩獵》不值一個金棕櫚嗎？”

同屆沒有特別優秀的同期作品，《狩獵》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之所以沒有拿到，全因為觀太年輕了，這是他的處女作。

“告訴你這些事情，讓我非常痛心。”墨菲說著哽咽起來，“我曾堅信戛納對全世界電影人都會公平，現在我卻無法無愧于心地說出這句話。”

觀南有失落，但不多。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戛納不給頒，那就去柏林，去威尼斯。

墨菲似乎看出觀南的想法，拋出另外個地點，或者說邀請更合適。

“你沒有考慮過東京電影節？”

東京電影節——A類電影節，算是亞洲地區相對具有含金量的獎項。

“我會擔任東京電影節的評委，如果你愿意攜帶作品參賽，”墨菲頓了下，用鄭重無比地語氣說，“我保證會給你最公正待遇，不會再讓年齡或資歷的問題困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