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在追求什么？

這的確是一個好問題。

李慕玄沉默了，良久，這才開口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到底在追求什么……”

“但，我最近在這里住的很舒坦，每天日出時起身，練功，吃飯，與那些新入門的弟子一起挑水，劈柴……”

“下午時清理農田，采茶摘果，回來練功修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平靜，沒有江湖恩怨，沒有煩惱聒噪，不用在意他人的態度，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就好像……本應如此。”

“我不是三一門的人，哪怕是所有人都不曾驅趕我，甚至還接受我，但我知道，我不應該在這里。”

“可這樣的生活，好像才是我最初所期盼的？或者說，是我最初升起求道之心時想要的……”

李慕玄說著昂頭嘆息，“掌門，你說我，到底該如何啊？”

無根生看著李慕玄，雙眼微微瞇起。

月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瞥到李慕玄的臉上，將他那矛盾的心情披露。

無根生這一次為什么要冒險上山？

李慕玄在他心中不重要，就和其他的全性門人一樣，可有可無，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樂子，一個試驗對象。

或者一個需要幫助，需要推一把的人。

但李慕玄不重要，這三一門的山上，卻有一個很重要的人——陸謙！

改變了逆生構造的陸謙，的的確確為逆生開啟了另外的道路，使得本來只是“術”的逆生，成為了真正有能力登天的“法”！

所以無根生想接觸接觸陸謙，看看這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天才，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想法。

至于現在為什么問李慕玄“到底想要什么”。

則是他發現，李慕玄也到了那個“關鍵點”。

此刻的李慕玄需要人推一把，而無根生加入全性，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這個！

引導全性的妖人們“圓夢”，在他們停滯不前，需要幫助的時刻“推一把”！

無根生注視良久，語氣平淡的問道：“那你，和左門長談了嗎？”

“……還沒。”

“那就先去談談吧，談完了，如果決定留下，就不用再稱呼我為掌門了，如果還要下山，就來山下找我。”

無根生說著轉身離開，他走的很慢。

就這么一步一步，像是散步一樣，又好像在等李慕玄叫住他。

但直到他走到臺階最底下，轉彎走遠，李慕玄的聲音也沒有響起！

直到這一刻，無根生的嘴角才微微揚起。

他知道，李慕玄走出那一個時刻了！

至少，李慕玄自己，在沒有任何外力干擾下，以相對平和的情緒，憑借自己做出了一個選擇！

李慕玄看著無根生離去的背影，直到無根生徹底消失在眼前，他才愣愣的無力跪下。

他這一次……做出選擇了！

山下，在拐彎之后，無根生就一直坐在一旁。

等到魂不守舍，還有些無法回不過神的李慕玄下山離開，他才重新朝上山走去。

這是一片山林中的空地，能夠清楚的看到天空，自然也能看到月亮。

陸謙就那么盤膝坐在石頭上，背后皓月當空，月光灑下在他身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霧，像是披上了一件透明細紗。

而他的身上也一片潔白，不光是衣服，頭發、皮膚、甚至是眼睛，都變成了白色！

這是逆生在運轉！

他，知道無根生來了！

“看樣子，你已經等我很久了。”無根生笑著走上前，在陸謙對面坐下。

陸謙睜開眼，點點頭說道：“是，我的夜游神你見過的，它一直在山林巡邏，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看見。”

“哈哈，那還真是，倒是我有些藏著掖著了。”

無根生撓頭笑了笑，隨后表情猛然一變，沉著臉說道：“我這一次來，就像是想要問問陸道長。”

“你，想要什么？”

……

“想要什么？”

陸謙運轉的逆生逐漸褪去。

眼看著陸謙身上的顏色回歸正常，無根生的眼中更為驚訝。

雖然主動運轉后的炁化沒了，但他能夠看到，陸謙的下丹田，那構建逆生的地方，依舊在時時刻刻的運轉！

很細微，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但的的確確是在運轉。

也就是說，陸謙的逆生，每時每刻都在運轉，他時刻都在變強！

哪怕只有一點點，只有發絲般細微的變化。

但那也是真切的變化！

“妙啊，將逆生的構建之處換一下，居然能夠做到如此大的改變，當真玄妙！”無根生贊嘆道。

“你這個，就是那所謂的神明靈吧？上一次沒看清，這一次倒是見了個全貌，能夠看破炁的運行軌跡？還是直接解析？”

陸謙歪了歪頭，瞇著眼盯著無根生的發光的雙眸。

“看破，至于解析，得我自己來。”

“原來如此，既然你回答了我的問題，那我也回答你的。”

陸謙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哦？”

無根生來了興趣，問道：“為什么？”

“我本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我看到了戰亂的可能，加上父母意外去世，所以一開始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在來到三一門所在后，我遇到了山下的那些人販子，然后我想要的，就是將那群惡心的家伙全部干掉，我做到了。”

“之后，就是家國之難，想要下山助一臂之力，也完成了。”

“然后回到山門潛修，如果非要說目標，或許……是突破到第三重？走出一條路？誰知道呢。”

陸謙面帶微笑看著無根生，像是回答，又像是反問。

無根生笑了笑，“嗯，怪不得我聽說左門長直接收了你，你還真是誠實。”

“當然，你雖然是全性，但好歹是全性掌門，對于你，我可不敢說謊。”

“抬舉了，全性是一群人渣，而全性的掌門，則是人渣中的人渣。”無根生笑瞇瞇的說道：“既然你多回答了我一個問題，那我也主動告訴你一個。”

“我來找你，就是為了確定，你所走的逆生之路，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或許……”

無根生雙眼微瞇，殺意陡然自身上涌出。

“——我會親手毀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