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
陰。
卯時初,陸羽準時醒來。
穿衣,洗漱。
于卯時一刻出門,去往位于天然宮正中央的修行廣場。
洗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先通百脈。
再煉臟腑。
這兩道關卡過完,才能迎來真正意義上的洗髓。
祛除污穢,褪去凡骨。
以體返先天。
而后意神皆證先天。
這個境界很長,也很短。
每個人會在這個境界待多久,與他自身先天之海的大小有關。
當然,與洗髓法的品質,也有關。
陸羽昨夜修行到子時,才堪堪打通三條旁脈,來到了中府穴外三寸處。
考慮到未入先天,精力無法循環自生。
加之早晨還要上課。
進度就暫時停在了那里。
不出意外,今夜就可以打通中府。
再之后,元精自中府出。
過云門、天府、俠白、尺澤。
經太淵而至少商。
最終十一竅相連,徹底打通十二正經之一——太陰肺經。
太陰肺經貫通,就相當于多了一個前哨站。
后續洗煉剩余十一正經和數百支脈,就會相對容易許多。
……
陸羽去往修行廣場的路,依然要從西側繞行。
途徑西邊某處弟子居住的小院時,正巧遇見有人從院中出來。
一身墨青色道袍,洗得非常干凈。
面色白皙,形貌清秀。
正是小天才周煜。
陸羽猶記得,她剛到天然宮的第二天清晨。
同樣的時辰,同樣的位置。
周煜當時勸誡她:
【希望你潛心修道,莫要耍旁門手段,以免誤了自己前程!】
不管當時是因為什么緣故,才讓他對自己成見如此之大。
但想來,對方總歸是不太待見她的。
既如此,陽關獨木,大家各行其道就好。
陸羽沖對方微微點頭,然后錯身而過。
“陸師妹。”
“嗯?”陸羽疑惑看過去,不知對方為何叫住她。
“你……”周煜雙臂垂落,袖中雙手握緊又松開,嘴唇開合數次,卻始終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快上課了,周師兄,如果沒什么事,我就走了。”陸羽提醒道。
聽到陸羽說要走,周煜頓時一急,咬咬牙道:“陸師妹,你是不是已經筑基成功了?”
陸羽聞言微微一愣,自己筑基成功的事情,目前應該也就只有曹教習知道。
周煜又是如何知道的?
轉念又想起周煜前幾天也已筑基成功,又隨之釋然。
她當日卯時二刻筑基成功,卯時四刻就到了修行廣場,中間沒有經過任何調息和緩沖,身上氣息比較雜亂。
被同境界的周煜隱約感知到也不算多稀奇。
殊不知,曹教習當時幾乎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的異常?
若是給她足夠時間,待她將體內氣息理順撫平。
到那個時候,一般人同境之人,想要憑一雙眼睛就看穿她的底細就有些困難了。
“是。”陸羽輕輕點頭,給了周煜確定的回答。
既然能當面問,就說明周煜對自己心中的猜測已經確認了八九成。
當面問出來,也只是做個驗證而已。
心中猜想變為事實,周煜微微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說不上來的悵然若失。
“謝謝你,陸師妹。”周煜深吸一口氣,緊接著補充道:“剛剛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陸羽輕輕眨眼,笑著道:“沒事。”
也不知是在回應那聲“謝謝”,還是說她不介意周煜將這件事說出去?
“卯時二刻了,周師兄,沒事的話,咱們就走吧?”陸羽輕聲提醒。
“哦,好。”周煜呆了一下,似是沒想到陸羽居然會主動邀請他一起走。
想當初,陸師妹頭一天才到的天然宮。
他第二天早上就在這里大言不慚讓師妹好自為之。
如今想來,周煜真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讓他鉆進去。
“陸師妹,對不起。”周煜紅著臉低聲道。
“嗯?怎么忽然說對不起?”陸羽先是一愣,隨即也反應過來周煜說的估計是那天早上發生的事,她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神態。
依舊是與先前一般無二的兩個字——沒事。
仿佛從未將它們放在心上。
【自在隨心,不染凡塵。】
周煜忽然想起昨夜自書中讀到的這句話,如今看來,真是對師妹最好不過的形容。
說來也真是奇怪。
明明是自己比陸師妹大了三歲,周煜卻覺得在師妹面前,他自己才是年齡更小的那一個。
兩人同行。
陸羽幾次想問問周煜,與他天天一起出門的那三個舍友今早怎么沒看到?
睡過頭?還是提前走了?
但見周煜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陸羽也只得將念頭暫且壓下。
兩人匆匆前行。
周煜九歲多,陸羽即將六歲。
周煜比她高出整整一個腦袋。
況且周煜又是男孩子,按理說應該是他比陸羽走得更快。
但事實卻是陸羽要時不時停下來等他。
“周師兄,你能不能走快點啊!”陸羽有些不耐道。
……
雖說今日卯時就已出門。
但因為周煜的緣故,他們還是卡著點進了修行廣場。
曹教習看了他們一眼,什么都沒有說。
兩人在某處座位前分開,周煜席地而坐,陸羽則是繼續往前,去往自己位于右側角落的風水寶地。
今天的課開始了。
值得一提的是,周煜的那幾個室友今天確實沒有來。
非止如此,還有另外十幾個人也同樣沒有來上課。
而曹教習也沒有就此事發表任何看法。
真是奇了怪哉!
申時末,當天的課程結束,曹教習臨走前讓陸羽和周煜去找他。
一起前往曹教習住處的路上,想起今日沒來的那十幾個人,陸羽沒忍住問了出來。
誰知面對她的問題,周煜卻有些扭捏。
半晌,才有些尷尬地回答道:“他們生病了。”
生病?
十幾個人一起?
陸羽聽得滿頭問號,但周煜卻止住話頭不肯再說下去。
理由是要幫別人保密?
……
往后數天,陸羽的生活與這兩天基本無二。
上午聽公眾課,下午和周煜一起去聽小課。
晚上看大半個時辰書,然后繼續洗髓。
太陰肺經十一竅,如今已打通兩竅——中府和云門。
擋在第二與第三竅穴天府之間的壁障也已經搖搖欲墜。
不出意外,今夜就可以打通。
此外,洗髓疲勞之際,陸羽也曾嘗試著修行【東華乙木心訣】。
如今也算稍有起色。
八月初九。
曹教習在上課前帶來了另外一個比較重要,也是先前就已經告訴過眾人的消息。
后天,八月十一。
宗門前去接引那一千戶信眾的隊伍就會出發。
新入門弟子中,除了已經邁入洗髓境的可以同去以外。
宗門還會從剩余弟子中挑出四名平日里表現較好的新人,帶他們一起去見見世面。
此話一出,整個修行廣場瞬間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