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城府衙。

白仲心里清楚，那些流民從煤村來到代城還需要一段時間，為了避免趙霖心中生疑，他立即讓人備了酒菜，準備先拖住趙霖。

然趙霖此時卻堅持要等嬴旭回來。

半個時辰之后，嬴旭返回。

“趙中丞，孤已經(jīng)讓人去召集了。”

“人多，估計要等上一段時間。”

嬴旭的話剛落，白仲立即接著道：“仲這就命人準備些酒菜，中丞遠道而來，仲與公子當盡地主之誼。”

趙霖還想說些什么，嬴旭卻是開口道：

“孤確實許久沒有好好吃頓飯了。”

“今日索性就放縱一回。”

“白縣丞，孤可是聽聞你前些時日帶人狩獵了一些野味。”

“這次有趙中丞在，縣丞可要拿出來一些，讓孤解解饞。”

白仲聞言先是一愣，隨后哈哈大笑：“本就是給公子留的，然公子整日忙碌，仲不敢打擾。”

兩人一唱一和說的趙霖根本插不上話。

且嬴旭言語之間一直在暗示他，自己很久沒吃肉了。

自己很久沒有好好吃頓飯了。

趙霖更是覺得自己現(xiàn)在要是不陪嬴旭吃這頓飯，簡直是罪大惡極。

等待飯食的期間，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談話之中，嬴旭也從趙霖的口中得知一些咸陽城內的事情。

比如說右丞相王綰請辭了，如今的大秦，只有李斯一位丞相。

再比如說，大秦對百越的戰(zhàn)事停了。

始皇嬴政下令將從百越手中奪得土地設制了三個郡，大秦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十六個郡了。

還有，河東的那顆隕石被運送到咸陽，始皇嬴政看到隕石上的字被氣暈了，足足昏迷了十天。

這些事情都是嬴旭不知道的。

三人聊了很久。

酒菜送來之后，依舊繼續(xù)聊著。

趙霖是個很健談的人，據(jù)他自己所說，其原先是儒家弟子，后來覺得大秦不重視儒家，又轉修了法家，算是和李斯是同一類人。

酒過三巡，朱驥也來到了府衙向嬴旭匯報。

“稟公子，人都召集好了。”

此時的他也不知道從那找了一些破破爛爛的衣裳，頭發(fā)凌亂，望著三人面前案牘上的飯菜，直咽口水。

趙霖見狀，心生憐憫，連忙將自己面前的飯菜端給朱驥。

朱驥有些膽怯，不敢接。

嬴旭忍著笑意微微點頭道：“中丞送的，拿去吃吧。”

朱驥這才接下飯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趙中丞，隨孤去看看吧。”嬴旭開口。

趙霖連忙拱手道：“公子請。”

三人一同來到城外。

寒風中，大量的流民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衫，神情呆滯的站在那。

看到這一幕，趙霖的內心被狠狠觸動，他連忙來到一名難民跟前開口詢問：“爾等都是從哪來的？”

被詢問的那名流民怯生生道：“小的是齊人。”

“齊人？為何不遠萬里跑到代城來了？”趙霖疑惑道。

那人開口：

“齊國被滅，小的隨著父親四處流浪。”

“父親病死之后，小的就跟隨他們在代郡游蕩。”

“公子路過的時候，賞賜了我們吃的，還說……還說他要去代城。”

“如果我們實在沒有地方去，就到代城找他，他可以給我們安排土地。”

趙霖聽后，微微點頭。

隨后又詢問了幾人。

每個人的回答都差不多。

且每個人都存在一個同樣的問題。

那就是沒有被當?shù)毓俜降怯浽靸浴?

這種事情嚴格來說，屬于內史府的失職，趙霖自然不敢如實稟報。

內心也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一番詢問，大致清點之后，趙霖知道嬴旭沒有騙自己。這里的流民數(shù)量確實有數(shù)萬。

看著流民身上單薄的衣衫，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模樣。

他明白，自己必須要盡快趕回咸陽，請陛下為這些流民調撥些糧食過來。

代城的土地荒廢，如果這些流民真能夠在代城扎根，來年開春之后，或許真可以改變代城現(xiàn)在的狀況。

“公子，霖準備立即返回咸陽，請陛下為這些流民調撥糧食。”

“還請公子和白縣丞盡快為這些人登記造冊。”

嬴旭點了點頭：“事情緊急，孤就不多留中丞了。”

趙霖拱了拱手，轉身和隨行之人離開了代城。

目送幾人遠去之后，嬴旭身后的白仲仿佛是虛脫了一般。

“呼——”

“還好沒出什么岔子。”

嬴旭淡淡一笑，轉身看向身后滿嘴食物的朱驥。“演技不錯。”

朱驥微微拱手：

“都是屬下必修的東西。”

“公子，沒其他事的話，屬下將他們都送回去了。”

嬴旭點了點頭：“去吧。”

得到嬴旭的命令，大量的流民開始有序離開，各自回到了自己之前的崗位。

“白縣丞，五萬流民的登記造冊就拜托了。”

“孤回頭會讓朱驥協(xié)助縣丞。”

白仲聽后，一臉苦澀。

說一個謊言，就要用一堆謊言去圓。

從他決定聽從嬴旭的話，欺騙代郡郡守孟河開始，就回不去了，只能不斷的幫助嬴旭隱瞞這些事情。

“公子啊，仲的身家性命可都交給公子了。”白仲苦笑道。

嬴旭腳步微頓，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白縣丞后悔了？”

白仲沒有說話，望著嬴旭的背影，他總覺得眼前這位公子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是那么簡單。

咸陽，祈年殿中。

趙霖從代城離開，一刻也不敢耽擱。

急行數(shù)日，終于抵達了咸陽。

“趙霖，代城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當著嬴政的面，李斯開口道。

趙霖拱手：“稟陛下，丞相，臣都調查清楚了。”

將自己在代城的所見所聞一一講了出來后，趙霖拱手道：

“陛下，九公子他……他當真是一心為國啊！”

嬴政聽后，神色恍惚。

“那個逆……嬴旭他如今怎么樣了？”

趙霖拱手：

“九公子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但公子他說，瘦吾身而肥天下，好事。”

瘦吾身而肥天下？

聽到這句話，嬴政內心很是震撼。

一旁的李斯也是目光一炯！

好一句“瘦吾身而肥天下”啊！

能夠說出這句話，足以見得這位九公子心中的大義！

可惜……

可惜的是大秦一十三位公子，這位九公子的地位是最低的，朝中諸臣，嬴氏宗族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好他。

大秦的太子之位懸而未立。

隨著始皇嬴政的身體每況愈下，嬴氏宗親和朝中大臣們早就已經(jīng)蠢蠢欲動了。

當前，呼聲最高的無非就是長公子扶蘇。

長公子扶蘇仁厚，其背后是當年楚國的羋姓一族。

秦楚數(shù)代聯(lián)姻，羋姓一族在秦國的勢力很強大。

雖然如今楚國早已經(jīng)被滅了，但羋姓一族的力量不容小覷。

且公子扶蘇背后代表的是天下讀書人的儒家。

其推崇分封，欲要以周禮治天下更是贏得嬴氏宗親的擁戴。

畢竟，扶持扶蘇繼位，他們很有可能就會成為一方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