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結束了，成績提升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但處分的事情終歸還沒有落袋為安。

所以方周打算把該做的事情做到前面，補足最后的臨門一腳。

多看多想，情商這個東西，他自問還是有些在身上的。

前世之所以被壓迫的那么慘，大部分原因都是他帶的第一個徒弟得罪了總經理。

看著挺有靈氣的一個小伙，偏偏撒尿尿到了領導的腳上…

按理說道個歉就完事了，那貨為了化解尷尬，竟然高情商地來了句：打水仗啊經理…

恨屋及烏，師父背鍋。

兩日大雪，不用想都知道塑料大棚難堪負重，校長八成在。

就算校長不在，也肯定有人打理。

自己只需要露個面，好印象就加深一分。

何樂而不為？

被加了奶蓋的小結巴凝眉嘟嘴，雪花似乎順著衣領進了里面……直跺腳。

寧校長幫她抖落雪沫子，方周則憋著笑走過去說：

“校長，現在天冷，你們快回去吧，這點雪我弄就行。”

見老太太猶豫，他又補了一句：“寧楚然同學也別凍到了，你們兩個肯定沒有我干的快，我把棚頂的雪弄好就去班里的掃雪段干活。”

寧校長這才點點頭，深深看了方周一眼，“你這次成績進步很快，不錯，要保持。”

方周說：“都是秦老師給我輔導的好，以前她在外地念大學，這邊沒人管著我，我太貪玩了。

“她回來后狠狠地批評我一頓，給我抓緊補習功課，才有了這次進步。

“但…”

說到這，他看看卡巴眼睛的寧楚然，“楚然同學才真的厲害，每次都是年級第一，我要向她學習。”

受到夸獎的小結巴沒有露出一絲傲色，反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羞半低頭，“謝…謝。”

這倆字就算磕巴也聽不出來，方周沖她笑了笑。

小結巴也笑了，那眼神…不好形容漂亮不漂亮，方周覺得更突出的是清純，毫無雜質的清純。

顯然，老校長把這個孫女保護的很好。

寧校長見他說話不忘抬抬自家孫女兒，更覺得這個男生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

“我倒是知道你和小秦的關系。從你身上就不難看出，她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班主任。”

聞言，方周靈機一動，笑了笑說：

“是的，我相信同學們和我都會幫她一起做好三班的工作，她畢竟也剛剛工作，教學能力是有，但管理學生…對了校長，文理分科后，班級也是按照排名分配么？”

寧校長人老成精，這個話茬一露，她就明白什么意思。

“你是想繼續留在三班？”

方周撓頭，小正太似的撓撓頭，嘿嘿兩聲。

一旁，小結巴眨著眼歪著腦袋，也在看方周。

她說話不順，所以內心活動很多。

幾次見面，她覺得眼前這個男生很特別。

說話特別，語氣特別，而且…似乎不像別的學生那樣，一見到老師就本能地躲開，跟奶奶說話都大大方方很自然。

這就是別人說的倒數第一…不對，已經是一百多名的小混混了。

卡巴卡巴眼睛，寧楚然安靜地挽著奶奶的胳膊。

寧校長意味深長地笑著點點方周，沒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你自己小心點，弄好了就快去跟班級一起吧。”

方周樂呵呵應聲。

寧校長輕輕拍拍小結巴，“然然，你也回班級去吧，集體活動不要總缺席。”

小結巴乖乖點頭，“嗯”了一聲，又看向方周。

“再…再再…”

方周微笑揮手：“再見。”

寧楚然：“嗯。”

目送一老一少離去，方周開始用棍子從大棚上往下扒拉積雪，邊清理邊好奇地琢磨。

琢磨寧楚然。

結巴治不了？不至于吧？

五中正牌大校長，找不到專家給孫女治這種小病？

弄了半個小時，他把所有的雪都堆到墻根，這才往校外走。

放眼望去，校門口的大街上盡是埋頭鏟雪的學生，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于耳。

方周在人行道上一走一過，備受矚目。

間隔一個月的考試，成績躥升一千名。

“方周”這個名字經過周末兩天的發酵，已經紅透整個五中。

認識他的人，無不送來一聲“牛逼”，少部分說的是“會抄，有一套”。

更有許多女生偷偷瞄過來。

短短七八百米的路，方周硬是走出一種狀元郎騎馬巡街的感覺。

來自好學生的驕傲，嘖嘖，兩輩子第一次體會。

走到自己班級附近時，方周抬眼一看，臉上的笑容霎時消失。

遙遙的，秦音竟然和一個男人站在馬路中間有說有笑。

你媽媽的吻，在老子的地盤敢搭訕俺媳婦？

方周扛著鐵鍬加快了腳步。

耳邊聽到幾個秦音小粉絲的碎碎念。

“老七看起來想追咱們秦老師…”

“切，扯呢，分校那邊好多人說他衣冠禽獸，上課只提問漂亮的女同學。他什么檔次？也配追秦老師？”

“就是，我覺得秦老師那張臉，少說也得嫁給千萬富翁。”

哦，方周想起來了，老七大名劉迦易，是分校十八班的班主任，也是教英語的。

那就不奇怪了。

秦音那張臉不說顛倒眾生也差不多。

雖然這個淳樸的時代路人搭訕少見，但吸引幾個單位的小卡拉米實屬平常。

放慢了腳步，降低怒氣值，方周打算過去趕走好色的老七。

“秦老師，我回來了。”

方周露出四顆小白牙，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秦音點點頭，想問他見沒見到校長，但外人在，沒好意思開口。

點點頭，她沖方周努努下巴，“去吧，幫大家一起掃雪。”

方周沒有立刻走，這才轉頭看向劉迦易。

瘦弱、白凈、三七分的頭型，短款黑羽絨服，里面是襯衫加毛背心，挺帥，但矮。

和秦音站在一起差不多高，在方周面前就不夠看了。

方周也對他笑笑：“這不是劉老師么？您這是…”

指指他手上拎著的兩杯咖啡，又故作恍然大悟狀，“噢！您這是給…”

劉迦易和秦音在教研組的會上見過幾次，第一眼驚為天人，第二眼深深淪陷。

他心知惦記這個五中一枝花的人不在少數，連續多日思考怎么和秦音套套近乎，就趕上天降大雪…

一杯暖暖的咖啡，逼格、溫暖都有了。

學英語的，必須是咖啡，或者香飄飄。

走過十五個班級拎過來，結果開場白說了十分鐘都沒找到送咖啡的話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秦音把話題繞走了。

秦音沒談過戀愛不假，但拒絕表白的經驗可謂滿級，見到這個劉老師拎東西過來，就知道對方想干啥。

劉迦易始終沒找到機會送出去，這不，方周上來就把話題直接切入，頓時眼睛一亮，看這個人稱“丐中丐”的差生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

好家伙，小伙子打助攻很有一套嘛。

劉迦易：“沒錯，這就是我特意買來給…”

“給任主任的吧？”方周豎起大拇指笑著對他說：“剛才我看到任主任在高一那邊溜…監督工作，就在說要喝一杯咖啡，原來你已經買來了啊，天這么冷，會不會涼了？”

“……”

劉迦易愣了一下。

考評、績效…

自己一向不受任東來的待見…

要不，親近親近？

“秦老師，不打擾你了，等有時間我再和你交流教學經驗，你剛剛上崗，管理班級這方面肯定少不了麻煩，我有套自己的管理辦法，下次，下次和你詳細說說。”

溫婉淺笑，輕輕揮手，臨走，秦音又迷了一下劉迦易。

等人走遠了，方周小聲“切”了下。

秦音白他一眼說：“見到校長了？”

方周說：“見到了，還看見校花了。”

“哼，”秦音說：“剛才劉老師跟我說了很多你以前的破事，說你是小混混還真不過分！”

聞言，方周又冷笑一聲，腹誹道：那貨挺會找切入點啊，怎么送不出咖啡？

秦小音故意的？

……

幾千個學生吭哧吭哧埋頭干了兩個小時。

十點鐘，還給松海市一條干凈整潔的大街。

回到教室后，歇了十分鐘，秦音讓大家把文理分科志愿表上交。

“還有沒交的么？”她握著一摞表格站在講臺上問。

全班只有韓笑一個人舉手，表情黯然。

方周和秦音下意識對視一眼。

八成是韓母沒同意她學藝術。

秦音點點頭，把韓笑叫了出去，過了好大會才回來。

上午只上了一節課，中午吃飯時，秦音跟方周說晚上想去韓笑家幫著勸勸。

方周點頭：“去也行，上次見她媽媽那個人似乎對老師很尊敬，你說應該管用。”

秦音有些猶豫：“但如果她的家庭條件真的不足以支撐學表演，我硬勸會不會也不好？”

方周笑了，把跟韓笑當時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不用非得上表演課，還有一年多才藝考，針對性的練練，北影中戲上不去，去些別的院校也可以啊，她文化課成績是夠的。”

秦音握著筷子，緩緩頷首，“也對，韓笑也是這么說，那就先讓她留在文科班，對么？”

“對。”方圓還是笑。

他發現了，秦音已經不知不覺開始和他商量事情了。

依賴，是女人信任你的表現。

這時，一個中年女老師端著飯盒邊說話邊推開倉庫門。

“哎呀小秦，我上周和你說的我那個表弟……誒？方周也在？那…回頭說回頭說，不打擾你們姐弟倆吃飯。”

說著又走了。

方周見秦音按了按眉頭，笑著問：“給你介紹對象的？”

秦音無奈點點頭。

方周笑的更大聲，“你要早戀？”

“我都上班了，不算早戀，是正常戀愛。”

秦音用筷子敲敲他的頭，“我都二十三了，找男朋友不正常？”

方周砸吧兩下嘴，“是正常，那你要去見？”

秦音眼珠轉了轉，玩味地看著他，“為什么不見？吳老師說她表弟年薪八萬呢，長得也帥。”

方周嘖嘖兩下，說：“見吧見吧。”

秦音嘿嘿笑。

吃完飯，方周摸著肚子問她：“你聽過烏鴉喝水的故事么？”

秦音點頭。

方周又問：“講什么道理的？”

秦音知道他話里有話，但沒猜出來他要說什么，只能配合道：“人要變通？”

方周搖頭，說她壓根沒聽懂這個故事。

“我重新給你講一遍，你試著聽聽。

“一只烏鴉口渴了，想找水喝，飛呀飛，看到一個瓶子里裝了一些水，但夠不到。

“聰明的它飛到了河邊，叼回一顆石子，投進瓶里抬高水位，但還是夠不到。

“于是它又飛去了河邊，叼回一顆石子，如此反復七八次，終于喝到了水。

“講完了，這個寓言告訴我們什么道理？”

秦音萌萌地眨眨眼，不解道：“對呀，說的就是人要變通，在面臨困難時不能被慣性思維所限制，要敢于嘗試新的方法和途徑。”

“呵呵。”

“冷笑什么呀，不對么？”秦音蹙起好看的眉毛。

“嘖嘖。”

方周站起身，點點自己的腦袋，打著飽嗝就走了。

秦音恨恨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氣的跺腳。

“干嘛不刷飯盒就走！”

——

放學前，教研組例行開會。

組長進屋前，秦音終于打算把琢磨了一下午的問題交給有經驗的同事…

她往旁邊湊了湊腦袋，小小聲說：“李老師，你聽沒聽過烏鴉喝水的故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