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經理悚然一驚，心有戚戚，如果真如王琪所說，恐怕功勞要變成滾蛋了，想到此處，賠笑道：“一切都聽你的，這方面你專業嘛。”

“你放心，他一個從內地跑過來討生活的，又是托你的關系才進到報社，要不是你慧眼識英，他又沒什么文憑，現在應該在工廠里擰螺絲才對，現在他出門兩眼一抹瞎，能認識幾個人？這份功勞是你的跑不掉，我圖什么？還不是讓報社早點有起色？”王琪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是是是。”錢經理想想也對，尤其是王琪說他慧眼識英挑中了周統，雖然他是收了周大申的錢，但王琪說得對，自己還是有眼光的，心中受用了片刻，便想趕緊把功勞拿到手，道：“但是香港聰明人這么多，保不準別人就想出這個點子了，還是要早點把稿子印刷出來啊。”

“吶，你也看到了，我已經說了不改主線了，只是稍微改動嘍。剩下的需要你做點工作啦，你今天搞定周統，我今天加班也讓人把定稿送到印刷廠！”王琪翹起二郎腿，以示自己心態很輕松。

“我也不能逼他啊。”錢經理撓頭。

“找他堂兄勸勸他嘍，他年紀小，經歷的少，不懂事不是很正常，讓他堂哥勸一下，他不是想轉正嗎？你再許諾他轉正，他寫的還是不錯的，可以提前轉正嘛。”王琪趴在桌子上，眼睛從鏡片上方看著錢經理。

“好，我這就去辦！”錢經理一拍大腿。

錢經理拿著稿件回到辦公室，坐在老板椅上，兩腿往辦公桌上一翹，拿出移動電話，港島在1997年底，已經每4個人就有一部移動電話，錢經理和周大申都有電話，所以聯系很方便。

接到電話的周大申也正因為昨天周統沒有回家想來找他，所以很快就趕了過來。

周大申所在的印刷廠距離日升報社并不算遠，他很快來到報社里，找到了正在寫書的周統：“周統，你小子，怎么昨天不回家？”

周統正寫的起勁，被他拍了一下肩膀，下了一大跳，一看是周大申，奇怪道：“堂兄，你怎么來了？”

“還問我怎么來了，你夜不歸宿，我不用找你嗎？”周大申有些生氣的道。

看到周大申生氣了，周統心中卻有些暖洋洋的，他撓撓頭笑道：“我是在報社加班太晚了，就沒有回去。”

錢經理也聽到外邊的動靜，招呼兩人道：“大申、周統，你們來我辦公室。”

周大申一邊小聲囑咐：“下次可不能這樣夜不歸宿了，工作是工作，再努力也是給老板賺錢，身體是自己的。”

“知道了，堂兄。”

兩人進了錢經理的辦公室，周大申反手把門關上，先堆起笑臉上前哈著腰給錢經理遞上香煙，然后點上，這才坐下道：“錢經理，周統在這里沒給你添麻煩吧？”

“沒有，周統還是非常優秀的，第一次寫稿就獲得了我們這里副主編的認可。”因為周統已經表現出了一定的價值，所以錢經理對周大申也尊重了很多。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早就說這小子讀過書，識字，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聽到周統被認可，周大申臉上笑出了褶子，他是發自內心的為周統感到高興，周統的命很慘，父親早亡，母親一個人把他拉扯大，吃了很多苦，同時周統也很上進、懂事，他當然愿意周統能在港島做出一番事業，兩人也好有個照應。

“現在有這么一個情況。”錢經理話頭一轉，皺起眉頭。

周大申心中一緊，手揣在兜里，捏了捏里面的厚度，想著既然不是周統惹了事，那就是轉正的事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喂飽貪財的錢經理，他站起來，用寬廣的后背擋住周統的視線，悄悄把信封塞到雜亂的報刊下，臉上露出拘謹的笑容，說道：“錢經理，周統轉正的事情，無論如何你都要幫忙，我們兄弟倆是不會忘了您的大恩的。”

錢經理當然看得見他的動作，但他這次是想讓周統登報，而且他雖然不懂文學，但是他懂人心，他看得出王琪也很看重周統，這種情況下，周統的未來行情已經看漲了，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收錢才給他轉正，他會怎么看自己？日后一旦有機會還不是立刻走人？所以這錢他是絕對不能受的，不然攤牌的一天，老板能罵死自己！

錢經理立刻起身，佯裝生氣把信封一把塞回給周大申：“大申，我們是老朋友了，你這是干什么？我告訴你，周統轉正的事我已經安排了，一定給他轉正。”

周大申怔了一下，他和錢經理打交道很久了，這條偷腥的老貓什么時候成正人君子了？他喃喃道：“那您叫我過來的意思是？”

“王副主編想給周統改文，署名的時候署名兩個人，只要周統同意，馬上就給他轉正，我就是看看你的意思？”錢經理解釋道。

周大申詫異了，什么意思？周統寫的稿子，副主編想改，但周統不同意，所以讓他來給周統做工作？

別看周大申看上去憨厚，卻是個腦袋精明的，不然，他也不能大字不識幾個來港島闖蕩還能成為印刷廠的經理，靠得就是能揣摩對方的意圖。

一般來說，報社都是強勢的一方，讓你改你就改，不改我不用就是了。有什么好做工作的？

除非是報社有人就是想用，還想署名，很快，周大申就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周統在后面將堂哥和錢經理之間的拉扯看得清清楚楚，堂哥的薪水也不高，但是竟然一聽到自己有事，就直接帶錢過來了，心中又是一陣感動。

但是向周大申解釋這件事還是比較麻煩，畢竟周統也不能說王琪改不了他的文，就在他想著怎么解釋時，卻見周大申完全沒有順著錢經理給自己施壓的意思，反而直截了當的道：“錢經理，你知道我是個粗人，不懂你們文化人的事，本來不該管這件事，但是周統又是我堂弟，年紀小，沒什么經驗，有點愣頭青，要我說，年輕人該吃點虧就要吃點虧，不吃虧怎么能學到東西，他現在還理解不了你和王主編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