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有夾道相送，亦沒有莊嚴的誓師。

所有人，皆是在這濃黑的夜色之中，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未央城外。

這兩千人，如今已是對鴛鴦陣十分熟練，也對其中的玄妙理解得無比透徹。

所有人此時都已經明白，有了這絕妙的陣法，面對那些倭人時，他們便有了決勝的倚仗！

這也讓遲安在軍中的威望，更加上升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程度。

“古往今來，這么寒酸的出征，恐怕都沒有幾回了。”

與遲安并馬而行的薛云，面帶微笑打趣道。

是啊，除了這悄無聲息的出征之外，此番的軍械看上去也是其貌不揚，遠遠沒有前番出征吳州的時候那般威武雄壯。

那些狼筅、鏜鈀等武器，遠遠望去，更是如同農具一般。

若是不看這些人身著的玄甲軍衣甲，甚至真的以為這是一群農民。

這兩千人之中，除了一百多人的主將親衛之外，皆是按照鴛鴦陣的隊形整編。

這也導致遠遠望去，光是軍械就讓軍容顯得沒有那么整齊。

“我倒是從來不在意這些，”遲安笑了笑，“只要有你我在，軍容什么的，重要嗎？”

聽了遲安的話，薛云更覺意氣風發。

這遲安，究竟是個何等的人！

薛云看著身旁這個洋溢著自信的身影，更加陷入了沉思之中。

曾經，他以為，彼時的遲安已經足以令他敬佩。

但是跟隨遲安回到未央之后，他才發現，遲安身上令他肅然起敬的，竟是越來越多。

明明，這也只是個幾乎與自己同齡的年輕人。

甚至，面相身形，倒是更像是個書生。

但不得不說，此時一襲玄色衣袍外穿著亮銀的明光鎧，手持通透的照月槍，胯下雪白的神駒尋梅，遲安渾身上下，自是透出一股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的威風意氣！

薛云曾經覺得，自己的志向一直都是作為大將或是開疆拓土，或是鎮守一方。

可如今，竟覺得若是能一直與遲安并肩作戰下去，似乎還更為暢快一些。

哪怕是漆黑的夜，都掩蓋不住遲安身上散發出的光芒……

小股部隊的行軍自是比當時第一次前往吳州的時候，迅速不少。

于是，不消七八日，便已經繞過了疏于防備的各個偽越叛軍的關卡，越來越接近倭寇肆虐的區域了。

這也令遲安不由得有些感嘆。

這才多久的時日……

此前不久還如日中天的大越叛軍，如今竟也已經成了這番模樣。

偽越內部的動亂，遲安自是聽聞了一些。

只是沒想到，曾經的越帝，也還算是個出身草莽的英雄人物，雖然制衡之術并不算盡如人意，但至少龐大的大越叛軍也是令大奉幾乎難以對抗的存在。

這其中，十分重要的，自然是這群被逼上梁山的災民的團結。

但是日子好了，二代上臺了，人心，卻是散了。

恐怕，若是再給自己一段時間，訓練整備好一支新軍，順勢南下，收拾了這群已經沒了許多斗志的叛軍，也并不是什么難事了。

只是眼下，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不確定因素……

那便是鳳凌霜，和她的火鳳軍。

時至今日，遲安都有些想不通，自己究竟為什么對這名女將如此的感興趣。

若說單純是贊許其能力，但叛軍之中，勇武的也算是不少，并且自己麾下也有著薛云這等智勇雙全的大將之才，同時陳百煉勇武沉著，劉泰擅于巧變，馮迅擅神速奔襲，皆是勇冠三軍之人……

可偏偏是那抹火紅的身影，在交鋒一番之后，便讓自己久久難以忘記。

遲安總覺得，或許這鳳凌霜，并不僅是一名可敬的對手而已。

至少如今看來，遲安能夠確定的是，假若鳳凌霜能夠跟隨自己投效大奉，或許將是今后籌劃的十分重要之人。

總之，此番終歸是要與鳳凌霜有些機緣的，至于后續將會如何發展，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將軍，咱們已經繞過了魚山關，再往前不遠，就能到梧縣周邊了。”

斥候的回報，令遲安瞬間從思緒之中抽離出來。

接近了梧縣境地，便是說明，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與倭人遭遇。

或者，也很有可能碰上鳳凌霜的火鳳軍。

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吧。

“全軍注意，行軍盡量壓低聲響，萬分注意周邊情況，切莫中了倭人埋伏！”

遲安傳令下去，自己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

而與此同時，遲安所不知道的是，鳳凌霜一邊，卻已是陷入了苦戰……

“將軍，圍困梧縣的倭人，似乎被什么吸引，基本都轉移了，趁著現在，或許可以突圍！”

梧縣低矮的城墻上，回報的紅綾對鳳凌霜低聲說道。

只是兩人皆是心照不宣。

所有人都明白，這極有可能是倭人布下的一個圈套。

可是他們已經是別無選擇。

城中已經徹底斷糧，甚至許多戰馬都已經被宰殺取肉。

鳳凌霜數次憋著熱淚欲要宰殺自己的愛駒纖云，皆是被眾人竭力攔下，方才罷手。

若是再不強行突圍，所有人都將餓死在這梧縣之中！

“罷了……”鳳凌霜握緊手中的槍桿，“就算是陷阱，咱們也別無選擇了……

傳令全軍，一刻鐘后，北門集結，向西北方殺出去！”

眾人皆去傳令，但鳳凌霜的心中，卻是陰云密布。

她自不是那些庸碌之輩，這樣的架勢，說是沒有埋伏，她是絕對不可能相信的。

但是她有能有什么辦法？

此時，作何選擇，已經由不得她了。

那些倭人少說也有數萬，無人知曉為何他們會如此一窩蜂集結在了這里。

人數相等時作戰都尚且難敵，更別說如今人數差距如此懸殊了。

恐怕，自己如今真的要走上一條絕路了……

一刻后，千人集結，向著城北門外偃旗息鼓進發。

月黑風高，夜色，雖對于他們來說算是最好的掩護，但是對于敵人來說，亦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五里路，皆是順利，即便是遭遇小股倭人，但也被鳳凌霜等人以最快的速度斬殺。

就連鳳凌霜，都開始懷疑，那些倭人或許真的是出于某種原因撤走了。

但就在此時，一陣難聽的呼喊聲從四周傳來！

夜色之中，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倭人從四方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