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來說說？”

蘭雪如倒也來了興致，索性也沒有再端著架子。

反而是將斗篷脫下，一旁的霍竹也是十分識相地連忙接了過來。

之后蘭雪如也沒有客氣，直接坐在了栗芊讓出來的，遲安身旁的椅子上。

遲安心中暗笑。

這丫頭，曾經原身荒唐的時候看不出來，實際上，會因為強烈的求知欲變得多了些許天真。

“一來，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竇衍勢力如此之大了，你再覺得你父親天下無敵，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吧？”

“確實，即便是令尊遲柱國尚在的時候，都難以撼動那奸相的勢力，更何況……”蘭雪如輕輕嘆了口氣，又別有心意地看了遲安一眼，“要是你那時候爭氣一點該多好？”

“咳……先不說我，”遲安面色有些尷尬地岔開話題，“所以，陛下自然需要另一處新的勢力，而她現在被竇衍一黨阻塞視聽，招攬忠于自己的新的人才自然是難上加難，好不容易把我網羅到，那必然是要好好地保護了。”

“既然你都知道陛下的心思，還如此肆意妄為？”

蘭雪如又是皺了皺眉。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便是第二點原因了。

如今我大奉強敵環伺，雖然說我父親在北地用自己的性命拖住了北蠻的步伐，但對方依舊是虎視眈眈，待到其恢復了元氣，兩國還是必有一戰，在這之前，必須有一個人崛起，聯合令尊與竇衍一黨分庭抗禮。

所以，這個被陛下提拔起來的人，就必須要兵行險著。

因為陛下必須賭這一把。”

遲安云淡風輕說出的一番話，卻讓蘭雪如倒吸一口涼氣。

“那這樣，豈不是拼上的是你的性命？”

“你若是擔心我，大可以直說，實在不行，咱們抓緊把親成了，省得到時候你還得穿著嫁衣扶著我的棺槨成親。”

遲安突然畫風一轉，滿臉壞笑地看著蘭雪如。

而對方果然沒有像是曾經一樣一邊打罵，一邊罵他登徒子，而是有些神色嚴峻地看著自己。

“我只是不希望，被父親與陛下寄予厚望的人，這么輕易死在那些奸人手里。”

說罷，蘭雪如便重新站起來轉身，從霍竹手中接過斗篷披上，便要離去。

遲安心中越發覺得有趣。

還是這么傲嬌？

那就以后再看看，還能不能傲嬌起來？

遲安也不急著挽留，而是拿起一個手爐，遞到了蘭雪如的手中。

“外面涼，莫要凍了手。”

女孩的睫毛閃了閃，猶豫片刻，還是沒再推卻。

“對了，你且放心，我非但不會死在那些奸人手里，還會與令尊一起，將他們徹底扳倒！”

看著那雖裹著棉衣斗篷卻依舊動人的背影，遲安的語氣堅定果決。

這讓蘭雪如的身形遲滯了片刻。

雖然沒有讓遲安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蘭雪如此時的心緒卻是更加凌亂。

她開始明白，這么短的時間，自己竟然對這個人，從深惡痛絕，漸漸變得開始掛心起來。

不對，人不可能這么快就產生徹頭徹尾的變化。

絕不僅僅是藏拙那么簡單，就算是演，也不可能演那么像……

一路上，蘭雪如都在天人交戰，以至于都不知是如何回到蘭府的。

“公子，這蘭小姐怎么這個樣子的，公子你都這么關心她了……”

栗芊望著蘭雪如已經離去的大門，有些替自家公子委屈地說道。

“哎，不用擔心，她這就是傲嬌而已。”

“咦？公子，傲嬌是什么意思啊？”

“呃……就是說，口是心非吧。”

“我懂了，那蘭小姐就是已經被公子給迷住了，只是還不好意思說出口！”

看著栗芊瞬間喜笑顏開的樣子，遲安只是笑笑。

無論是霍竹還是栗芊，兩個人心中，對自己好似乎就是使命一般。

可是卻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一個家。

這或許就是在這個年代，身份低微的女子的悲哀吧。

不過，遲安心中也暗自生出了些許想法。

……

朱雀殿中。

看著臨時被自己宣至宮中的遲安打著呵欠，女帝軒轅珞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遲愛卿，朕給你的官職，可是十分辛苦？”

“回陛下，還好，還好。”

遲安說著，又打了個呵欠。

其實遲安倒真不是因為公務繁忙而困得不行的。

實在是因為下午和栗芊霍竹玩鬧多了，沒顧得上午休。

這具身體相比自己前世，可實在是差得遠。

再加上自己這些日子的突擊特訓，雖然讓身體素質強了些許，但是疲憊感也是實打實的。

“那便好，只是你遲城令的事跡，就連朕都已經聽聞了些許啊！”

軒轅珞看向向遲安的表情也多了些許玩味。

“哪里的話，臣只是懲治了些豪紳惡霸，肅清南城治安而已，衙門中積弊已久，這幾日還完全不夠。”

“這還不夠？朕聽聞，這三五日，有不少人已經被你下了大獄，流放、充軍的更是不少，甚至坊間有傳聞說，你那城南衙門地面上的血，清都清不干凈，狗頭鍘都被染紅了呢。”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個中緣由，想必陛下比臣更清楚，”遲安笑了笑，“饒是如此，臣也還是有些遺憾，臣的虎頭鍘和龍頭鍘，還鋒刃未試。”

“你倒是好志向，不怕如你所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陛下啟用臣，不就是需要一把利劍？”

遲安看向軒轅珞，雖依舊恭敬，但眼神之中多了些耐人尋味。

“遲愛卿倒是直言快語，朕承認了便是，只是，這把劍，只有現在這些用場，朕還不甚滿意。”

軒轅珞同樣灼灼地看向遲安，不落下風。

遲安心中暗道有趣。

“只是陛下，利劍，也是需要保養的。”

“朕何嘗不知？”軒轅珞翩然一笑，似乎眼神中多了些許本不屬于皇帝威嚴的表情，“好了，朕乏了，裴女官，送客！”

……

待裴紫英返回，天色已是昏暗。

軒轅珞看著眼前搖曳的燈火，回想著剛剛遲安的話，唇角微微上揚。

“陛下，恕臣僭越，這遲安，今日似乎仗著陛下的恩寵，有些過于跋扈了。”

裴紫英看著眼前的女帝，心中生出些許擔憂。

“無妨，”軒轅珞起身，伸了個懶腰，在裴紫英面前，她并不需一直維持女帝的威嚴，“他說的也沒錯，寶劍，自然需要些養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