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嗎？”州衙后院，一個留著長須，身著道袍的男子問扒在墻上的下人。

“都走了，老爺，”下人在墻上回頭道。

“哎，”中年人跌坐在石桌邊一個石凳上，摸了摸胸口長吁了一口氣，又嘆了一口氣，愁眉緊鎖道，“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可如何是好？”

昨天晚上，他就是在此設宴招待章公子，章公子也是在這命令官衙里的差人去客棧抓捕外來的良家女子來供他淫樂，之后也還是從這里帶了護衛出門去平事兒，結果死在了墻外。

中年人當時躲在門后偷看，生怕被呂輕侯沖進來一鍋端，沒想到呂輕侯沒搞擴大化，讓他僥幸逃脫了性命。

他本來想趁章參議的公子來商州玩耍時盡力巴結，以此在考評中得個優等，沒想到好心辦壞事，執行的時候遇到了呂輕侯。

“俠以武犯禁，這個呂輕侯忒不曉事，參議的公子也是能殺的嗎？”中年人對旁邊端坐的一個山羊胡吩咐道，“即刻去發下海捕文書，拿下這個法外狂徒?！?

“東翁息怒，”山羊胡站起來拱了拱手，慢條斯理道，“七俠鎮屬東翁治下，學生對他也有所耳聞，聽說他于朝堂上跟京師關系匪淺，于江湖上也有幾分薄名，七俠鎮周邊山賊匪類都聽他號令。此人不可輕易與之交惡，不然打虎不死反受其害啊?！?

“那該如何是好，回頭章參議怪罪，只怕我這烏紗不保?！敝心耆祟^大。

“哈哈，東翁少安毋躁，學生剛剛收到風聲，章參議代巡撫大人巡視漢中府，已經幾天沒有消息傳回來，恐怕兇多吉少，六扇門還特意從京城派了人去當地查訪，”山羊胡繼續慢條斯理道，“至于咱們這里，不如先把案件細細的調查一番，畢竟事涉參議公子，不能不謹慎從事，至于呂輕侯，等參議回了西安，我們查明了案情，再發出通緝令不遲?！?

“你說的也有道理。”中年人無奈道，“那先把外面的尸首收斂了吧，墻上的字也涂抹了，哎，這年頭當個官怎么這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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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西門，二人縱馬馳騁一會兒，直到馬兒跑得累了，方才慢了下來。

呂輕侯看郭芙蓉神色不虞，若有所思，就問道，“可是身子不舒坦？”

商州左近還算繁華，市鎮設施齊全，離開商州再往西北去，進到山里，尋醫問藥倒不是難事，呂輕侯自己就能料理，休息的地方卻不好找，因此擔心郭芙蓉此時生病。

“不是，是客棧門口?！惫饺氐溃霸瓉砟阕蛱鞛榱吮Ｗo我，殺了那么多壞人，我擔心你被通緝。我這樣算不算紅顏禍水?！?

“哈哈哈，”呂輕侯笑得直不起腰，“哪有你這么自夸的。”

“呂輕侯你什么意思？吃干抹凈現在嫌棄老娘不漂亮？”郭芙蓉怒道，“我就知道，昨晚要是曉辰和菁菁你怎么會等那么久。”

“娘子恕罪，我的意思是說，保護娘子是丈夫的天職，哪有出了事情往女人身上推的道理?！眳屋p侯道，“而且我還怕芙蓉女俠嫌棄我越俎代庖，讓你沒有機會出手呢?！?

“那是你說的，下次遇到壞人也讓我行俠仗義一回，不能讓你一個人孤軍奮戰?！惫饺剀S躍欲試道，“我就不信，我的芙蓉驚濤掌和玉女劍法會對付不了幾個小毛賊?！?

“好，咱們夫妻二人并肩作戰，回頭寫成話本，讓老白拿著說書去，”呂輕侯想了想道，“咱們可以搞個組合，就叫雌雄雙俠?！?

“這個名字好，”郭芙蓉擊節贊嘆，“夫妻二人，闖蕩江湖，斬奸除惡，揚名天下，哈哈哈哈哈?！?

郭芙蓉心情暢快，春風得意馬蹄疾，一路殺進山里。

進了山之后，官道傍著丹江一路向北，過了二龍山又折向西，官道旁河岸上的灘涂地上見縫插針的開辟了耕地，民居都密密麻麻的擠在山腳。

山腳的房子一簇一簇的，在河谷兩側組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村落。

平地寬闊些的村落有百十戶人家，有的地方河谷與山巖間的平地狹小，村落里就只有五六戶人家。

山路難行，二人雙馬，從日出到太陽西斜，還占了開頭一段平地好走的便宜，才只走了40多里。

到了三岔路口，人困馬乏，只好向路邊的村落借宿，這村子看著不大不小，約有數十戶人家，只是有幾家正在辦喪事，搞得愁云慘霧。

呂輕侯推開村口一間院落的柴門，一只瘦土狗撲了過來，呂輕侯揮動手中劍鞘，那狗不敢過來，在那亂叫。

一個老頭兒從屋里走出來，顫巍巍的詢問是誰，呂輕侯道，“我們是往西安去的過路客人，想在府上借宿一晚?！?

老頭兒看他二人持劍，略顯遲疑，呂輕侯又道，“我們給錢。”說著掏出兩塊碎銀子，老頭兒嘆了口氣，把他們讓進門去，合上門閂。

茅屋里面一個老婆婆正在煮飯，老頭兒與她說了幾句，老婆婆點了點頭，老頭子這才收拾了桌椅板凳出來，招呼二人坐下。

原來是剛好趕上飯點，老夫妻也不避諱二人，四人一起圍坐，倒了熱水，端了炊餅，分了菜湯，呂輕侯又變出幾塊油紙包裹的咸菜。

吃飯間也沒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眾人寒暄幾句，等到吃完飯撤去碗碟，老婆婆端上茶來，眾人沒那么生分，呂輕侯才問道，“我看到村里有幾家正在辦喪事，是鬧了猛獸還是遇了山賊。”

“要是山賊倒還好了，鄉里鄉親的無非要點糧食，還不是官差干的好事？”老頭子氣憤道。

“官差怎么會平白無故殺人？”郭芙蓉不解道，全忘了昨晚差點被官差捉了去。

“什么平白無故，收稅的時候逼稅，繳賊的時候殺良，家里有錢有漂亮女人的就逮了去刑訊。”老頭不以為然道。

“這么無法無天，不怕老百姓去商州去西安府告狀嗎？”郭芙蓉道。

“告有什么用，這年頭官官相護，不理你的那還是心善的，碰到心情不好的，板子打一頓再收監，沒錢孝敬，就死里面啦。”老頭子道。

“豈有此理！”郭芙蓉怒道。

“說說說，有吃的堵不住你個窟窿是吧，趕緊喝你的茶，喝完了挺尸去?！崩掀牌挪粷M道。

“二老怎么自己獨居，怎么沒有跟兒子女兒同?。俊眳屋p侯環視一眼，看這屋子寬敞，好奇問了一句。

“我那兒子跟著在商州的茶葉店里當學徒呢，前兩天剛路過這，帶了茶和幾斤面回來，要不然你也吃不著這白面炊餅。”老婆婆開口道，說起兒子來十分自豪，笑得合不攏嘴。

“嘭嘭嘭，汪汪汪。開門開門！都死了嗎？”柴門被打得砰砰響，叫罵聲和狗叫聲連成一片，老頭子和老婆婆的面色都一變。

“二位隨我來后面躲躲，把馬也牽了?！崩项^子說道，說完看了看他們手上的劍，“等下不管聽到什么，千萬別出來。”

二人牽馬到了屋后，躲在兩個草堆中間，就聽到“啪”的一生，有人劈頭蓋臉扇了一耳光，一人喝道，“官差叫門，怎么不開？”

“我夫妻年老耳背，剛聽到。”老夫妻告饒道。

“啪，”又扇了一耳光，罵道，“你個老幫菜，還敢還嘴，耽誤了官爺們的公事擔待的起嗎你？”

“不敢不敢，小老兒罪該萬死，官爺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崩项^兒告饒道。

“去給我們哥幾個準備一頓飯，殺只雞，有酒也拿出來?！?

“官爺，我們家里就剩了幾個炊餅，雞和酒是真的沒有?！?

“蓬”的一聲，有人被推倒在地，老婆婆哭叫起來。

郭芙蓉柳眉倒豎，提起劍來就要沖出去，卻被呂輕侯一把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