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分有十二分不對勁
- 一人之下之陰妝百解
- 秋蟬鳴泣之時
- 2052字
- 2024-01-12 14:48:00
聽到呼喚聲,等候在庭院外的家屬們急忙跑了進來。
農婦在看到自家兒子那安詳的面容時,先是面目一怔,隨后便跪倒在旁嚎啕大哭起來。
四周家屬也不再安撫,而是紛紛跪倒在地,看著已經逝去的親人,也忍不住哭出聲。
謝必安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靜靜觀望著這幅場景,同時運轉體內真炁,讓雙眼之中泛起不易察覺的白芒。
他靠在屋門邊,目光越過人群落在死尸的臉上,便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但見一縷縷如同香燭煙氣般的細微波動,正從四周的活人身上發散而出,如同山林中的水霧。
霧氣縈繞在方圓數丈的范圍,顏色各不相同,像是攪和在一塊的油彩顏料,總體呈現灰暗色調。
而在每個家屬的身上,還都發散著一縷最為黯淡粗壯的霧氣,像是繩索般,連接到死者的那右半張臉上,不斷匯入其中。
謝必安將這一切看著真切,右手捏著身后畫筆輕輕舞動,像是在虛空上作畫,釋放出無形之力。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后,死者臉上便閃過一抹符文光芒,眨眼間內斂不見。
緊接著,從四周家屬身上飄落在死者陰妝中的黯淡霧氣,又全都飄蕩出來,轉而向謝必安而來,在最后都沒入那支綻放幽光的筆身之內。
這些五顏六色的霧氣波動,乃凡人每時每刻都在產生的,發乎于性的念頭力量。
他此刻正在做的,就是以陰妝與畫筆為媒介,以禁制符文做法,將活人對于死者寄托的那一部分愿力收取過來。
待到完成這一步,只要還有人對畫完陰妝的死者寄予愿力,無論天涯海角,這些的力量都會飄蕩而來,落在他的手中。
時間流逝,一群人在哭了半晌后,終于精疲力盡,安靜了些。
當家的老農哆嗦著手,親自用白布遮住死者面容,擦著紅腫的眼睛,隨后轉過身,依舊跪在地上,朝著謝必安連連道謝。
“小七爺,您能讓我家孩兒走的體面些,我謝謝您,謝謝您啊嗚嗚——”
老農說著又哽咽了,伸手在自己那破舊的麻布衣裳掏著,抓出一把錢幣,又用另一只手將兜里掏個干凈,用雙手將錢捧著道:“這錢您就收著吧,實在是麻煩了。”
謝必安看著那雙粗糙手掌中兩塊白花花的大洋和幾十枚斑駁銅圓,嘴角微顫,旋即溫和開口:“大叔,你既然知道小子名號,那也該清楚咱鋪子的規矩。”
“這二皮匠的活計都是免費干的,算是積德,所以您就別給錢了。”
在如今這個時代,一塊大洋的購買力相當之強,能買八斤豬肉,或是三十斤大米,要換成小米的話,足足有一百斤。
而對于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吃番薯野菜的農民來說,兩塊大洋和幾十枚銅圓絕對是一筆大錢。
農夫此刻依舊跪在地上捧著錢,顯得有些恍惚。
謝必安見狀,便伸手從那一捧錢中捏出幾枚銅圓,收入自己懷中,接著道:
“我這鋪子不只有二皮匠,各類喪具器物那都齊全,你們待會兒離去時帶走些罷。”
“紙扎新娘大別墅什么的多帶上幾個燒下去,別讓小兄弟在下面寂寞啦。”
“生死由命,節哀順變。”
此話一出,農夫皺巴著臉,又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終于是將錢收回兜里,而后拉著身邊的老婆,一起叩首道謝。
“小七爺,您真是大善人啊!”
“我謝謝您,謝謝您啊嗚嗚——”
謝必安知道攔不住,也沒有回應,只是轉頭看向旁邊的死者親戚,又詳細詢問著慘劇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一大家子都來自城外毛竹山腳下的村子,死者兩天前上午和幾個村民一起進山砍柴,順便采些草藥賣錢,結果獨自走丟,一宿未歸。
全村人帶上火器進山,找了一天一夜,才在數里外的另一座山頭發現尸體,看著像是被老虎害了性命。
謝必安聽著事情經過,心中有了個大概后,便沒有再多問,而是叮囑對方,回去提醒村子里的人這兩天都小心些,盡量不上山,上山要結伴且切莫走遠。
后者們連連答是,又在千恩萬謝后,小心翼翼的扛起尸體木架,領著死者的老父老母向門外走去,臨行前也照著謝必安說的,帶走了些紙扎人、紙扎宅子之類的物件。
謝必安站在庭院階梯上,目送著一行人離開,隨后向著里屋而去,將畫筆放回烏木匣子中。
“上一回出這樣的事,得是三個月前了吧。”
“敢在我的地盤上行惡害人,不管哪路妖魔,都得教它付出代價。”
他將匣子合上,把兩個黃銅卡扣按緊,拎著那系在兩頭的獸筋繩索將其提起,拍了拍灰塵后,斜背在了身上。
長五尺,寬一尺半的烏木匣子,大小與盛放古琴的木盒類似,直接背著走在大街上,倒也不算是惹眼。
謝必安沒有急著出門,先是帶著干活的家伙事,來到庭院東側的另一處屋子前。
“老頭子,在不?”
“沒事兒我就進去了嗷。”
他感知著屋中的炁息,在兩個呼吸后直接推開了房門。
伴隨著吱呀一聲,簡單整潔的屋子陳設出現在眼前。
一張四方木桌圍著幾張板凳,右手邊幾步遠便是床鋪,靠窗處緊貼著書架與書桌。
就在那書桌前,一名頭發花白,面容滄桑的方臉老者,正用雙手捧著張薄薄的信紙,看著十分之入神,雙眼中間竟隱隱帶著晶瑩淚光。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不對勁。”
謝必安看自家師父這副模樣,眉頭微挑。
他在這白事鋪子多年,見師父哭的次數一只手掌都數得過來,這還得算上喝酒撒瘋的。
“老爺子,是出啥子事?”
“難不成是你那個在翠青樓的老相好,又要借錢墮胎了?”
“還是上回您說的帥府家的那個四姨太太,你倆那事…又黃了?難道給誰逮著了?”
“還是那至真飯館的老板娘美姨……”
謝必安大大咧咧的問著,目光落在桌面那張被老頭子手臂遮住半邊的信封皮面上,恰好看見“陸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