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鞭聲如雷。

聶小珊揮舞馬鞭，摔打在馬臀之上。

可是，這匹老馬無論如何，不敢再前進一步。

林安眼中所見，滾滾黑霧從高山流下，向他們兩人一馬飄來。

黑霧不斷靠近馬蹄，老馬不斷揚蹄后退，生怕沾染黑霧。

“哎……你怎么不動了？罷了，你走吧?！甭櫺∩簢@息一聲。

她不忍再打老馬，老馬既已不愿繼續前進，逼它也無用。

索性，聶小珊丟掉馬鞭，劍斬馬繩，拍臀大喝一聲：

“駕！”

老馬逃命般轉身，飛快跑入密林之中，消失在黑夜之內。

聶小珊望向林安，攤了攤手：“不知怎么了，老馬以前不這樣?？磥恚覀z只能走上天龍寺了?！?

“你怕么？”林安反問。

“有你在，怕什么？”聶小珊笑道：“百年老妖王摧城，都被你一刀斬殺，再來何種大妖大魔，能擋住你的刀？一刀不行，再來一刀便是?！?

“好，那就走。”林安有種感覺，聶小珊對自己的信任程度，莫名的高。

深夜，聶小珊拉著林安，自己當他的眼，手拉手去往天龍寺。

距離那座古寺高山越來越近，林安眼中所見的詭氣與黑霧越來越濃。

他不知道眼中所見，是自己的妖魔道幻覺，還是某種真相。

如果是前者還好，如果是后者，他也不怕。

反正現在，自己已經跌到谷底，怎么走，都是向上攀登。

向前摸索幾千米，林安敏銳的雙耳，又聽見些許不同凡響的聲音。

“骨髓血酒牛角杯，我主至高萬人背……”

“燭火映照萬民淚，魔牛現世大劫歸……”

似乎有許多人，躲在密林中的某個角落，在黑夜之中念詩。

這一首詩，傳入林安耳中，令他想起過往的經歷。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首魔教邪詩，而且與魔羊教派的邪詩很像。

只是將邪詩之中的“羊”，替換成了“?！薄?

‘魔牛與魔羊，兩個魔教共用一首邪詩?！?

‘你們真不愧是一起被關在五谷豐登殿千年的兄弟倆。’

林安感覺好笑，看來天龍寺外的密林中，還有許多魔教徒。

不僅有火教的魔教徒，還有許多魔牛教派的魔教徒……

有沒有其他魔教徒？林安不知道，他倒是希望有。

潛藏在周圍的所有妖魔，都來找他，他反倒更開心。

殺得妖魔越多，奪取陽壽越多，神樹結出的果實也就越多。

自己也將攀登到更高的境界，突破煉血境也更有把握。

林安現在認為，自己無法抵抗妖魔道幻覺，最大的問題是修為太低。

煉體境，專注于對肉身的磨煉。

煉血境，才在進一步強化肉身的基礎上，開始修煉心性，磨煉精神的力量。

煉血境之上，便是開光境，傳聞在北元王朝的術道流派，僅有幾位頂級的練術士，抵達了開光之境，磨煉精神力量到了極致，眉心開一縷神光，靈魂無比強大。

林安認為，如果自己突破煉血境，抵達開光境，修成無比強大的靈魂與精神力量。

那么血妖的妖魔道幻覺，再也無法左右自己，自己將徹底自由。

不過，這對于林安來說，是一條極為漫長的路。

即使有神樹果實的幫助，他也需要斬殺無窮無盡的妖魔，尋訪千年萬年生長的寶藥，修煉甚至獨創奇門功法。

這條路的盡頭，現在看來太過遙遠。天龍寺的“金佛鎮邪”，反而就在眼前。

他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金佛鎮邪儀式可以幫助自己分清真與假，找到正確的方向，不要讓自己分不清東南西北。

聶小珊的手十分冰涼，她在林安的眼中，仍是一只雪妖。

一只體態玲瓏、膚白貌美的雪妖，正伸出冰涼如玉的右手，抓住林安的一只手，當林安的眼睛，為林安指路。

驚嚇過度的那匹老馬，早已沒了蹤影，徹底消失在黑暗密林之中。

時不時傳來細細咀嚼的聲音，林安意識到，老馬可能死了。

荒郊野嶺，沒有朝廷法陣保護，沒有古寺佛氣佛光庇佑，沒有林安這樣的強者為伴，老馬跑走就是必死無疑。

北元王朝，已至末年，天下大亂的各種征兆頻發，災厄和造反層出不窮，境內百姓的日子簡直過不下去。

武道宗師、官宦世家、達官顯貴……這些有權有勢有力量的人，無一不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

非但不想將快要崩塌的王朝挽回頹勢，更暗中助長混亂，推一把力。

像青陽縣沈千絕那樣的官兒，肯親自賑災，防止手下人克扣糧食，已經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快要“絕種”。

每每想到這里，林安只恨力量薄弱，幫不了他人，也救不了自己。

煉血境、開光境……林安現在迫切想要突破這兩個境界。

已識乾坤之大，猶憐眾生之苦，他想救自己，更想救蒼生。

他想殺穿這個妖魔亂世，斬盡天下妖魔，再造太平盛世。

“林安，他們在挖土。”

聶小珊忽然發現許多魔教徒，用鐵鍬在挖土。

三十多個魔教徒，有的頭頂長出牛角，有的還沒有長出。

很快，一口巨大的水晶棺材，從泥土中拉出。

水晶棺如夢似幻，晶瑩閃爍。

棺槨之內黑霧彌漫，似有一只人形生物，沉睡在棺槨之內。

低沉的聲音，從棺槨之內傳出。

所有魔教徒匍匐在水晶棺周圍，靜靜聆聽教誨。

“徒子徒孫們，快將棺槨打開。”

魔教徒們回應道：“祭司大人，您已閉關七十年，還差三十年。時辰未到，為何提前出關？有何大事要辦？”

“教主傳音于我，千年前那位高僧的圓寂之地或將重現人間。里面可能藏有開辟血海的法門，我需要去尋找?！?

“快，快將祭司大人請出水晶棺！”魔教徒們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割開掌心，將帶血的手掌，壓在水晶棺上。

血色籠罩整座水晶棺，綻放熾烈血光，讓明月都悍然失色，無法與之爭輝。整片迷霧密林，被血色光華籠罩。

水晶棺槨，緩緩開啟，兩人這才看見，棺槨內躺著一具干尸。

那具焦黑干尸，竟然長著兩根粗壯牛角。

棺槨開啟的瞬間，生命之氣涌入干尸，旺盛的生機頓時如汪洋般涌動。

匍匐在棺槨周圍的所有魔教徒，被強大的生命氣息拂過，頓感如沐春風。

長有牛角的這具干尸，頓時復蘇起來，血肉重新充溢。

難以想象這位祭司，入棺之前多么可怕，深埋地下多年，依舊不老不死，風一吹過，生機復蘇，重返年輕。

“煉血功法，老夫勢在必得。我將與教主同修此功，登頂至高?！?

“只是千年前的那位高僧，圓寂之地到底在何處？教主只說就在天龍寺附近，始終在移動著?！?

伴隨陣陣低語，復蘇的祭司，伸出黑色巨手，抓在水晶棺邊緣。

一只渾身漆黑，雙腿如牛的祭司生物，緩緩爬出水晶棺。

“骨髓血酒牛角杯，我主至高萬人背……”

“燭火映照萬民淚，魔牛現世大劫歸……”

魔牛教派的邪詩，從他口中不斷念出，回蕩在月色之下。

“一位魔教祭司。”林安猜測，水晶棺中復蘇的也是魔教中人，而且是地位崇高的魔教祭司。

當初在青陽縣，林安撞見魔羊教派的祭司，手持羊角權杖。

以一雙羊眼橫瞳，施展空間變換的魔道法門，將林安不斷轉換在青陽縣與魔窟之間，給他造成不小的麻煩。

幸好有聶小珊支援的搜魔宮法器，定住所有魔教徒的肉身。

如今，魔牛教派的魔教徒與祭司，出現在了林安的眼前。

林安至今不知，魔牛教派的魔道法門，到底是何種模樣。

他現在的內心稍有緊張，面對未知之物，保持十足謹慎。

此時，爬出水晶棺的魔牛祭司，忽然望向所有魔教徒，道：

“別急，長出來就好了，牛角長出來，才能繼承我教法門?！?

“法詩，我教的法詩也不能不念?？炷钫b起來，教主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