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外的道路擁擠堵塞。

夜空的漆黑下，遠光燈一盞盞亮起，彷如群星點亮不著邊際的道路。

走過懸鈴木下的小路，金黃色的葉片踩在腳下沙沙作響，耳邊汽車鳴笛聲環繞，冷風吹拂過熱鬧的街道。

正值星期六，來來往往的同學三兩結伴外出游玩。

從李博文和周詩柚身邊走過，大家的目光轉彎似的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一輛輛出租車飛速掠過。

站在靠馬路的那一側，李博文用余光注視著身邊的少女，她忽明忽暗臉上看不出表情。

沒人知道周詩柚小朋友的小腦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一言不發，她雙手背在身后，低頭盯著葉片一步一步，用腳尖點在葉片上。

嶄新的小白鞋一塵不染，走在泥土的邊緣，看著李博文跨過綠化帶，周詩柚猶豫片刻，一只腳點在地上，高高躍起，跳了過去。

當然這是在周詩柚眼中。

李博文眼里，她只是很可愛的蹦了一下。

注意到她很小心，李博文隨意閑聊著：“新鞋？”

“嗯，前幾天媽媽送給我的。”盤算著日子，周詩柚打開手機看了下今天的日期。

9月30日。

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么？

還沒收到媽媽電話……

下意識的握緊手機，她低著頭跟在李博文的后面。

“禮物？”李博文詢問。

“對。”

周詩柚輕輕點頭，想著要不要告訴他。

抬起頭對上他黑夜下一閃一閃的眼睛，想說的話堵在嗓子里，最終她低下頭。

“生日禮物？”李博文猜測。

“嗯。”

淺淺的點了點頭。

周詩柚余光打量著李博文在想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啊，第一次聽說。”

愣在原地，看到斑馬線前紅綠燈轉換，他在思考的時候周詩柚已經走出去了。

“不是什么太要緊的事。”靜靜的走在前面，打開手機，她看到綠泡泡里，澄夏學姐讓她幫忙買一瓶醬油。

“生日怎么會是不要緊的事。”李博文向前兩步追上。

跟到旁邊，他思考著現在送她什么生日禮物比較好。

“你有什么喜歡的么？”李博文問。

“你要送我生日禮物？”周詩柚眼眸撇向身旁。

看著李博文默許，她想了一下輕輕的搖了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不用送我禮物。”

“為什么？”李博文詫異。

童真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轉，周詩柚很平常的說：

“我自己提起的生日，不太想要禮物。”

“這是什么邏輯。”

李博文雙手背在頭后，一路考慮著送些什么比較好，兩人來到了生鮮市場。

熙熙攘攘的市場中，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生活的交響樂，明亮的生鮮燈下，赤紅色的光灑落在肉上，照亮了五花八門的商品。

路過果蔬區，看到周詩柚的目光一直隨著被生鮮燈照的發亮的蘋果，李博文停下站到旁邊：

“蘋果來兩斤。”

“哎，好嘞。”

小攤阿姨熱心的給李博文挑了幾個大的：“十一。”

“綠泡泡給你。”

掃上二維碼，李博文把消費截圖給許澄夏，很快就收到了轉賬。

拎著塑料袋，他環視著周圍，對周詩柚聲音愉悅的說道：

“你想吃什么隨便拿好了。”

輕輕的點了點頭，周詩柚又挑了一顆巨大的柚子，和石榴。

價格都很便宜，每次她挑選東西的時候都先是看一眼價格，再挑挑選選，最終挑出幾個成色最好的放進袋子里。

果蔬區，逛了一會，被生鮮燈照的眼睛有些不適，李博文揉了揉眼睛，扭過頭帶著周詩柚走進海鮮區。

清理著魚鱗，老板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看到年輕的兩人走過來，以為只是閑逛的大學生便沒有在意，繼續和隔壁攤鋪的老板高聲閑聊。

“老板。”李博文大聲招了招手。

微微一怔，叼著煙卷，老板打量著眼前俊俏的男生，手上清理魚鱗的動作沒有停：“有什么需要的么？”

“螃蟹。”

李博文可愛的比了比手指，裝作是螃蟹的夾子。

那邊那個一斤六十，中間的八十，旁邊的一百二。

將粘板上的魚開膛破肚，取出內臟，老板熟練的放到黑色的塑料袋中遞到一旁的太太：“吃好再來。”

目送太太離開，老板走到李博文旁邊。

“要哪個？”

“那肯定是要貴的呀。”

反正不用自己掏錢，李博文大手一揮：“來十斤一百二的。”

“嗯？”

老板驚訝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小男孩。

再看向他身邊一臉驚訝長相很好看的小丫頭，老板頓時恍然大悟。

在小姑娘面前裝大款呢呀。

心領神會，老板把水池里的螃蟹挑出兩只給李博文看：“這個可以吧。”

“還不錯吧。”

沒有來市場買菜的經驗，扭過頭征求周詩柚的建議。

見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剛想說裝上就被叫停。

“太貴了吧。”周詩柚拉了拉李博文的衣角。

“不貴都這個價。”

不等李博文說話，老板先是開口：“這個陽澄湖的，你放心吃。”

“那是什么？”

歪著頭思考的樣子很是可愛，想了很久，周詩柚拉住李博文的胳膊想往外走：“我們不要了。”

“你不是想吃螃蟹么？”李博文一頭霧水。

“太貴了。”

搖了搖頭，周詩柚說：“就算是澄夏姐報銷也太貴了。”

“沒關系的。”說是這么說。

李博文靈機一動。

想起小時候跟奶奶出門，奶奶砍價的樣子。

嘴角勾勒起一抹，他轉而一轉話鋒：“是有點貴。”

“是吧。”周詩柚點頭。

一斤一百二，夠周詩柚一個星期的生活費了。

沒有急著被她拽走，李博文頓了頓，對上老板詫異的眼：“能便宜一點不。”

“你買的多給你便宜點唄。”

一想到李博文要買十斤，老板想了想決定還是對這兩位年輕的情侶手下留情。

“一百一一斤。”

老板把嘴里的煙卷拿出，吞云吐霧后丟到地上：“已經很便宜了，陽澄湖的。”

“也就是在陽澄湖的水里泡過澡吧。”李博文無情戳破。

挽住周詩柚想走的手，李博文狡猾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轉，看向旁邊的魚類和貝殼類：“我要是再買點別的能便宜點不？”

“那要看你買多少了。”老板沒有急著拒絕。

剛剛他聽到周詩柚說可以報銷，大概猜測他們需求量挺大。

話說能報銷還計較價格？

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老板不是很懂現在的年輕人是怎么想的。

見老板有松口的意思，李博文拉著周詩柚的胳膊又走了回來，站在巨大的魚塘前，觀察著輸氧機吐著泡泡。

“還有什么想吃的么？”李博文問。

“沒有了。”

輕輕的搖了搖頭，光是問完螃蟹的價格周詩柚就已經想跑了。

“那我就隨意點了？”李博文嘗試說。

“要不要給澄夏姐打個電話。”

擔心價格太貴，周詩柚還是不放心，隨即從口袋里掏出電話。

抬起頭看了眼李博文，見他沒有阻攔，周詩柚就把號碼撥了過去。

滴滴幾聲，電話接通吵鬧的聲音傳出，坐在圓桌旁，正在吃芒果的許澄夏推開李沁一的臉：

“詩柚怎么啦？”

“我們在買海鮮……”

周詩柚剛想詢問澄夏姐的意見，李博文先是搶走了電話：

“我們在買螃蟹，老板說一百二一斤，多買便宜。”

“這么貴。”

許澄夏微微一怔，手里牙簽戳著芒果停在半空中：“看你們小在坑你們吧。”

“是么？”李博文將電話打開免提，看向老板。

“很便宜啦，美女，咱這螃蟹個頂個滿黃。”老板將樣品蟹推給兩人看。

“的確是滿黃。”

李博文肯定，轉而他又說：“我們還要買些魚，蝦之類的，便宜點，我們就都在你這買了。”

“便宜……”

老板狐疑的望著兩人，電話另外一頭，許澄夏似乎理解了李博文的意圖轉而開口：“實在太貴就算了。”

“可我想吃螃蟹呀。”

不等老板開口，李博文嘆了口氣：“90一斤如何？我再買幾斤蝦，一條魚。”

“咋能那么便宜。”老板甩了甩手：“不懂別亂給價，100你看行就拿，不行就算了。”

“95，我再買點扇貝。”

趁著老板猶豫，李博文自己抽出一個塑料袋：“就這么定了，快點裝吧，魚來條大的。”

“行吧。”

想著天色已經晚了要收攤了，老板望向年輕的情侶，一邊挑螃蟹，一邊假裝嘆息：

“看你們是大學生就給你們便宜一點就是了。”

“謝謝。”李博文開心的搖頭晃腦。

叼著煙卷，老板閑聊著：

“你們這是放假了出去玩？”

“慶功宴。”

李博文熱絡的和他聊著，靠在稱旁怕他加錯價。

“那邊那個是女朋友？”老板看著周詩柚呆呆的站在水缸前望著里面游動著魚。

想了想，嘴角噙的笑，李博文點頭：“咋樣，可愛吧。”

“的確，現在的丫頭長得真俊。”

“哥們這眼光。”

笑著和老板閑聊著，將所有海鮮稱好付錢后，李博文將周詩柚的包重新遞回給他，自己拎著兩大袋。

“走吧，大家都在等咱們了。”

“嗯。”

伸手想要幫忙拎一袋，但卻一下被李博文甩在了后面。

“今天你生日只負責吃就好了。”

行走在月色中，李博文的倒影伴隨著路燈漸漸拉長。

跟在后面，望著那個背影，周詩柚邁著稀碎的腳步并肩走到身邊，突然停在原地，雙眼呆滯大腦放空：

“忘記打醬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