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存楓剛登基就要親征這件事，朝廷內部反對的人不少，大多是舊派官僚，他們習慣于圈禁在紫禁城的皇帝，很反感馬上皇帝，這讓他們感覺到失控、不安心。

朱存楓則有自己的考量，要想設計的國家革新順利進行，必須有百姓基礎，所以朱存楓必須到每個省去，必須就地改變鄉村組織，就地與當地百姓接觸。

分田分地能獲得大量忠誠，這份忠誠必須朱存楓自己吃。

還因為有些事必須朱存楓做，例如孔家。

數月前，阿敏帶著后金殘部一路向南，因北直隸各地得到示警，縣縣都閉門死守，村里能跑的跑，能帶走財物的帶走，不能帶走的掩埋，加上本地人熟悉地形。后金軍沒了兵力優勢，害怕被沿途本地守軍以多打少，阿敏不敢分兵劫掠，導致一路餓著肚子。

阿敏也不敢久留一地，深怕朱存楓率軍殺來。他嘗試過進攻縣城，悲慘收場，丟下幾十具尸體連城門都沒摸到，不得不繼續南下。

或許命不該絕，后金軍進入山東境內后，遇到了不設防城市。或許這里的縣官并不認為后金軍會殺到這里，成功打入縣城劫掠了一番，后金軍士也終于吃了頓飽飯。

短暫解決了生理饑餓問題，就該考慮未來了，這也是后金從上到下迷茫的地方。后金軍等級森嚴，下面的士兵即便多么想念家人、遼東，都不敢說什么，只表現為精神萎靡。

阿敏很明白這一點，可他不能帶著部隊往回走，那是條死路，只有他和少數人（從遼東逃入黃臺吉軍中的留守甲兵）明確知道遼東沒了，回不去了。而阿敏又知道部隊不知道遼東沒了，這就給了他統帥隊伍的正統性。

如果讓其他人知道遼東沒了，阿敏別說當大汗，絕對會被其他人活撕了。

阿敏只能用殺戮和搶劫來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時籠絡住兩藍旗和其他知道遼東情況的人，讓其他人不敢說話。

后金軍暫時在山東邊境上休整，阿敏低估了還沒有崩潰的明朝的軍情傳播速度，等后金軍再度上路南下，山東境內各地閉門待援，靠近邊境的地區已實行堅壁清野。

同時山東右參議兼整飭寧前兵備的孫元化帶著登萊的新軍出戰，而山東其他地方的官兵也都聚集在孫元化身邊。

這支部隊原本駐扎在登萊，用以提防后金軍進攻寧錦，避免袁崇煥帶走遼軍進京勤王后后金乘虛而入。

孫元化熟悉火器，得到崇禎賞識，命令他去山東訓練新軍。從頭開始訓練花費太多，于是孫元化從山東、遼東各地抽調精銳，并吸收了毛文龍殘部，組建了新軍，有一戰之力。

毛文龍殘部與袁崇煥有仇，與東林黨有仇，并不與大明有仇。相反，他們大多與后金有著破家、殺親的血海深仇，只有少部分對后金有好感，這還是因為養寇自重的因素。毛文龍死后沒有一個人投降后金可以看出，耿精忠等漢奸要到山東造反失敗才會投降后金。

得知皇帝派遣的孫元化要訓練新軍，毛文龍殘部都參與了。這些與后金血戰過的老兵確實戰力不錯，孫元化接受了（也有可能出自崇禎授意）。

北直隸的地主會逼著滿桂與后金死拼，保護自家的田產，山東的地主同樣如此。一封封平級、上級的文書送到孫元化手中，他沒有辦法，只能率隊出擊。對此毛文龍殘部那些人怨聲載道，因為他們知道后金軍野戰威力。

結果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后金軍本要繞后側翼反沖鋒，聽到孫元化軍中傳來的鳥銃聲后，后金軍大潰，完全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頭，只想跑。

意外“擊潰”后金軍，孫元化等人一頭霧水，但總能交差了。而其他地方的地主一看孫元化那么能打，更拼命、積極要求孫元化來保護他們的家鄉。孫元化不得不率隊追擊，好在這群地主在孫元化的要求下還是給出兵費的。

有錢就好辦事，拿了錢加上初戰獲勝，孫元化軍士氣大振。

很快，孫元化等人就初步推測出自己為什么勝利。他們認為這是一支后金偏師，戰兵不多，毛文龍余部知道后金底細，沒有兵力優勢實際上打不過明軍。

既然是必勝的仗，孫元化上下看到了軍功和賞賜，變得更加激進。阿敏眼見如此，不得不留下斷后部隊。

顯然阿敏把孫元化的隊伍當成了朱存楓的部隊，鳥銃當成了步槍。正面對抗朱存楓肯定不敢，只能斷尾求生。

阿敏讓吵著要回遼東的正黃旗納穆泰斷后，同時允許他帶隊返回遼東，只要他能回得去。納穆泰很明白秦軍的厲害，可阿敏掌控更多軍隊，之前幾次攻城也都拿正黃旗頂在前面，導致正黃旗沒剩下多少人了，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不能反抗，可以巧取。一定要回遼東，回去才有希望，斷后是不可能斷后的。反正明軍多為步兵，身為騎兵的正黃旗有交戰主動權。

派出大量探馬，納穆泰摸清了孫元化部的狀態，可以說毫無防備的一字長蛇陣，只要從中間截成數段，擊敗不成問題。

正因為明軍毫無防備，納穆泰才不敢妄動。納穆泰認為明軍不是不防備，而是不需要防備。后金軍不是沒有用優勢兵力包圍過秦軍，除了己方死傷慘重，連敵人死傷多少都看不到，或者說沒有。明軍越是肆無忌怛，后金軍越怕。

納穆泰轉念一想，阿敏讓我斷后，不如我讓阿敏斷后，死道友不死貧道。正好自己這邊兵力少，目標小，于是果斷分兵多路，約定碰頭地點后，從明軍兩翼避戰撤退，果然孫元化并沒有派人追擊。

孫元化的目標是阿敏的大部隊，可以破壞山東地主田產的后金大部隊，不是潰逃的小股后金兵，這些潰逃的后金兵就留給當地守軍吧，無傷大雅。

納穆泰的不戰而逃令阿敏火冒三丈，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詛咒納穆泰碰上秦軍。阿敏的詛咒還真應驗了，納穆泰殘部正好碰上李過的分田分地隊伍，被李過連續幾次突襲全殲。李過隊伍有百姓基礎，納穆泰跑都跑不了，臨死享受了一把汪洋大海的戰爭。

阿敏不知道自己的詛咒成真，他頭疼接下去該怎么辦，兵力越來越少，似乎被全殲就在眼前，似乎又要被俘。

“大汗，有朋友來了！”轉機不期而至。

“誰？”

“他們說是孔家的人，愿意幫助我們。”

“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