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喚我?”
“賢侄可知崇信王府為何要收金子?”
“侄兒不知,不敢問。”
“那崇信王府還有多少錢糧?”
“不知凡幾,侄兒不敢看。”
“賢侄身為一方父母官,怎能不敢問,不敢看。”
郭勝知道他這個伯父的秉性,說道:“大伯父有話直講。”
“李家的地原本就是我們郭家的,眼看李家撐不住了,突然殺出個崇信王府,給李家續上一口氣,多氣人。賢侄你去和王府商議一下,停了金子兌糧點,等我們郭家吃了李家的地,可以每年給王府上貢。”
“大伯父,侄兒奉勸你一句,貪心不足蛇吞象,是會出事的。”
“一家人,有什么話直說。”
“大伯父,王府有一友人,剛剛升任此地守備,正在招兵買馬,要是有人得罪了這條過江龍,誰也保不住他。”
“什么守備,不過一介丘八,反了天了。”
“大伯父若果真一意孤行,那請恕侄兒無禮,將來大伯父是大伯父,小侄是小侄,再不相干。”
“賢侄,果真碰不得?”
“碰不得,只能等。”
“那好吧,就聽你的,便宜李家了。”
崇信沒有權勢特別大的家族,要不然崇信王府也不會定在這,名義上最大的地頭蛇郭家不過有一萬畝左右的良田,在真正的大家族面前不夠看。
不過對于崇信這一方小世界,郭家就是風向標,誰讓郭勝這個主簿存在呢。得知郭家并沒有因為崇信王府的兌糧點有所動作,還主動拿出許多黃金。
大家都知道郭老太爺的脾氣,也知道郭家在打李家的主意。這個動作一出來,所有人都明白,崇信王府兌換點背后的人不好惹,肯定與王府有很深的聯系,于是紛紛拿出黃金結個善緣。況且兌換點的比例很不錯,災年什么都比不了糧食。
有了大小地主的宣揚,已經挪到被朱存楓稱為源山的荒山上的兌換點和招工處名聲越來越大,許多外地人都聽說了,一些活不下去的人打算來這里碰碰運氣,致使來到崇信的流民越來越多。
“我兒做事太過粗糙,一個假名就想瞞天過海?”
“父王,下面要想讓上面知道,不管怎么隱藏都沒用;下面不想讓上面知道,招搖過市都無所謂。”朱存楓說道,“重要的不是隱藏,而是讓下面的人不說。”
“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會說?要是他們收了你的錢還說,那不是人財兩空。”
“所以我才弄了個朱風出來,有這一支守備大軍在,收錢不辦事他們必須掂量掂量能不能活著離開陜西。”
“才2000人,我兒就想為所欲為?”
“誰告訴父王守備只有2000人?”
“你……你……你太過張狂了!”崇信王大驚,“全天下都是錦衣衛的耳目,瞞不了多久的。”
“瞞?父王你不知曉天下大事,還是安心當個閑散王爺。成了,父王高坐;敗了,父王什么都不知道。”
“你說不知道就不知道!”崇信王很是急躁,“抓賊要抓贓,平叛只要名字!”
“這樣,孩兒與父王打個賭。一年,一年后若時局不變,一切聽從父王安排。”
“你……行,我給你一年!”
崇信王回到自己的院落,福貴看出崇信王的擔憂,說道:“王爺,有道是成家立業,世子早已成人,是時候該成家了。”
“對,你說得對!有了牽掛那小子就會沉下氣來。”崇信王問道,“有什么好人家?”
“郭家有一女賢良淑德,可為良配。”
明初,親王郡王這些都是與勛貴結親,到了明中后期,就變成了普通人家乃至窮苦百姓之家。這是朱棣一脈的子孫害怕其他王府與朝廷勛貴勾結,再出一個朱棣。也是因為朝廷文官害怕出現外戚干權,用朱元璋的祖訓壓制。
“郭家?郭勝的郭家?”
“正是,乃郭勝侄女。”
朱存楓還不知道崇信王謀劃他的終身大事,他正為招募到越來越多的人高興,這里面還有固原鎮在職軍人,他們是跟著張壹跑來的。
張壹將崇信王府這邊的消息傳達到固原軍鎮的一處家屬定居點后,確實吸引了許多人。這處地方的家屬全部都是軍籍佃農,沒有自己的土地,為各路軍官干私活,士兵也都是最普通的士兵,不是誰的嫡系。
這里的人過得很慘,要不然也不會有張壹和胡大等人逃跑,所以當他們聽說有這么好的條件全都動心了。
之前不是沒想過逃跑,害怕被抓后殺頭,如今有崇信王這個名頭在,他們可以稱自己被王府雇傭的,不算逃兵,最多罰點錢。以當前明軍和官府的腐敗程度,哪怕沒有理由,只要有錢交都不會被殺。
正好李英帶隊外出,上頭沒有監管在,在張武才和張壹的勸說下,一整片家屬區全部逃離,這其中就有500名在職軍人,邊軍出身、見過血的精銳軍人。
對于他們的到來,朱存楓萬分高興,問道:“張壹,你哪年生人?”
“小人萬歷二十八年生人。”
“萬歷二十八,鼠年。”說完朱存楓從懷里掏出一塊懷表遞給張壹,“這是你的嘉獎,另外你的月俸提升為5兩。”
“謝謝千歲,謝謝千歲!”
張壹返回自己的帳篷后才敢仔細打量懷表,之前梁武向他粗略介紹的時候,他被懷表精美的造型閃瞎了眼,腦子一片漿糊。
這是一塊有著生肖鼠雕刻的白銀懷表,里面是十二時辰表盤,朱存楓專門買來用于獎賞的,看起來華美奢侈,其實并不貴,只要幾百塊。
“壹弟!”張武才人未至聲先到。
張壹趕忙把懷表藏好,并且這才回想起來,朱存楓還要他辦事。
“武哥,世子讓你們吃好、洗好后集結,他要檢閱。”
“壹弟,你沒有騙我們,世子果然仁厚。”拍了拍身上的新衣服,張武才很滿意。
張武才他們來之前很怕出意外,更不敢把軍中的鎧甲武器帶走,以至于一些特別窮困的人連保暖的衣服都沒有,穿著單衣就來了,甚至一些人家里每人一套衣服都沒有,軍士只能把自己的衣服給家人穿,自己裹著一些樹皮、樹葉就來了。
這些人來的時候精神面貌很差,到底有一百多公里的路,還是大冬天。朱存楓眼見如此,先讓他們喝了姜湯,吃了面,還給他們燒了熱水洗澡,并準備了新衣服。
一整套流程下來,幾乎所有人都不再有疑慮,更有了過好日子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