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神光皎潔如月，自那智觀鏡中降下，落在莫聞的那篇《奇經八脈推論》上。

莫聞屏息不言。

云琉也盯著那道神光驚愕無語，直到神光消失。

她左手抱胸，右手托著下巴，開始在屋內來回徘徊。

房間本來就狹窄，她在莫聞身側來回，每一步都帶著股異香撲鼻而來。

莫聞不知道這算不算龍里龍氣。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問。

終于，云琉停下，于三步之外凝視莫聞。

“天賜經論。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莫聞茫然搖頭。

他裝的。

仙道經不是第一句就說了嗎，天道不講道理，所以心里要有點B數。

他還是有點數的。

小師姑眼中神色無比復雜。

“天賜經論，意味著這奇經八脈一說符合天道之理?！?

莫聞點頭，又猶豫了一下。

“有什么疑問？”

“小師姑，這智觀鏡，為什么能評判文章？”

莫聞指著鑲在頭頂的那面鏡子，問出了困擾了他許久的問題。

這云谷大陸是修仙世界，他早已接受，但這一面鏡子就能夠準確判出一篇文稿的“檔次”來……

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這個啊……”云琉也抬頭看了一眼，微微頷首，坐到了椅子上。

“上古時，混沌初開，天道散聚，乃成山川萬形，萬族萬物?！?

“其中清氣孕古仙，濁氣育古妖，二者紛爭千年，是為上古仙戰?！?

莫聞嗯了一聲。

他知道，這是云谷大陸的創世神話。

“后古仙與古妖共隕，前者化為天道靈氣，后者化為地脈之靈。乃成玄、人、妖，三族?！?

“此三族劃疆而居，相安無數萬年無事，直至三千前。”

“三千年前，地脈洶涌，古妖之力重現，妖族受益，勢力大盛，于是遍掠人界?！?

“彼時人族尚未窺得大道，雖有我玄族襄助，依舊危若累卵?！?

“就在危機之時，人族仙帝橫空出世，悟道成仙。于是退妖族、傳道法、渡眾生?！?

莫聞肅然起敬。

云琉遙望窗外云端。

“待到人間安定，為了防止古妖重現，仙帝便融入天道，以身化月，以靈入地脈，鎮守那地脈濁氣。”

“仙帝融道前，留下至寶無數，這智觀鏡就有六面，分別留給了仙盟與五大宗門。”

“這智觀鏡既然是仙帝依天道而制，那自然便可以直達天機?！?

聽到這里，莫聞已經明白了。

想了想，他向智觀鏡行了一禮。

“只是可惜，這三千年，再無一人修成真仙?！?

“玄族也沒有嗎？”莫聞偷偷看了眼云琉的臉色。

他之前已經聽到云琉自稱玄族。

“沒有?！痹屏鸨砬榈唬骸靶鍓垩恿в嗄?，如今最年長者也不過三千余歲，你說為何？”

莫聞搖頭。

云琉木然道：“因為三千年前，為了幫人類，無論龍、鳳，玄族幾近滅族?！?

莫聞聽罷，馬上又對著云琉行了一禮。

云琉面露欣賞之意，接著又嚴肅起來。

“你感悟天道，從那十二正經之外另覓天機，無異于當初仙帝初覓大道，所以……”

小師姑沉吟。

莫聞瞬間吸了口氣，心臟開始砰砰直跳。

“所以小師姑覺得……弟子有仙帝之姿？”

云琉一怔：“仙帝之姿？我什么時候說過？”

“啊？”

“我要說的是，你的這篇經論雖被智觀鏡認可。但基于這奇經運轉的功法、心決、仙法等一應修行法門，卻是半點皆無?！?

說著云琉嘴角便升起了一抹笑意：“你想要成那仙帝，首先要悟心決、纂功法、創仙術，成大道。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還要看有誰愿意試你這奇經八脈的修行之法?！?

莫聞立馬有種透心涼的感覺。

別說自創仙術功法，他現在運功的時候連心決都沒有——沒有心決，他全靠意念引導靈氣入海，那效率完全沒法和別人正常修煉相比。

舉個例子就是，他現在在一條他不能走的大道上，自己找到了條羊腸小道。

別人有大道可以走，為啥要走他的小道？

“那這篇天賜經論……豈不是一點用都沒有了？”

“對其他人而言，目前是這樣的?！毙煿梦⑽㈩h首：“但遍觀天道至理，也是我等修行者之職，你這篇經論……”

莫聞屏息靜待。

“我建議暫且擱置，等你悟出功法后，再呈交仙盟，以播天下。屆時也有說服力?！?

“而這篇《八綱辨證》的典論，你可稍作修改，去掉有關奇經一說，再在藥理方面凝練一番，如果能成經論自然好。如果不能，那就當典論呈與仙盟，以彰你之名?！?

“全憑小師姑安排?！蹦劰笆中卸Y。

“嗯?！痹屏鹪俅晤h首：“至于現在，你最主要的任務就是修行?！?

莫聞馬上一臉期待地望著小師姑。

“不過我沒有適合你藥靈體修行的法子……”

莫聞表情瞬間陰郁起來。

“別那么看著我?！痹屏鹞⑽⒁恍Γ骸澳愕撵`體，誰都沒辦法教。就算走歪門邪道，也只能勉強筑基，頂多延一點壽成，會點符箓之術——而且走了那些路子，你還能指望延壽嗎？”

莫聞搖頭，郁郁道：“所以只能全靠我自己悟了？”

“我可以用水靈體的法子讓你試試，成不成，全看你的機緣。”

說著云琉便站起身來。

“帶我去你洞府，我為你后山覓一處新住所，然后教你水體修煉之法。”

“謝謝小師姑……額……”

“……小師姑！”

“啊呀！”

莫聞剛剛作揖，他只感覺到身子一輕！

然后……他便被小師姑提了起來。

小師姑單手拎著他背后的腰帶，帶著他一步踏出，踩著云霧飛下平臺。

致知塔下，幾個曬太陽的師兄起身張望。

“那誰??？被小師姑這么折騰？”

“好像是莫聞。”

“嘖嘖……小師姑這手法，怎么跟提溜狗兒一樣？”

“我倒覺得像捏著個蝦米?！?

半空中，莫聞的聲音屈辱傳來。

“師兄你們過分了！”

眾人哈哈大笑，廣場上充滿了快樂的空氣。

一炷香后，莫聞叫聲再起。

小師姑提溜著他再次上山，越過廣場，前往致知塔背面的后山。

那是問智峰內門弟子的洞天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