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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妥了條件，德洛麗絲敞開一道從門廳通往會客大廳的走廊。

走廊兩側(cè)的墻上，陳列著多幅古代名畫，風格大多比較抽象。

羅夏自知缺乏藝術(shù)細胞，看不懂也不勉強自己，默默打開沙盤系統(tǒng)，將畫廊中的藝術(shù)品拍攝下來。

寬敞的環(huán)形大廳，中央豎起一根金屬圓柱，從地板直通天花板。

金屬圓柱表面凸起無數(shù)塊巴掌大的小方格，像是積木拼砌而成。

德洛麗絲的頭顱直接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現(xiàn)在金屬圓柱旁，向訪客介紹這是貫通整個遷徙城的升降梯。

“不算會客大廳和塔樓，城堡有33層，每層99間客房，總共可以招待3267名訪客。”

“每間客房都對應(yīng)一個數(shù)字編號，扭動圓柱體上的小方塊，拼出門牌號，然后將手按上去，確認指紋過后，升降梯大門就會打開，將你直接送到客房門前。”

“遷徙城內(nèi)部空間呈蜂巢結(jié)構(gòu)，每間客房就是蜂巢中的一個隔間，標準空間是100㎡×5米高。”

“每間客房的地板、天花板和墻壁都可以像積木一樣抽掉，如果你們有需要，在得到我許可的前提下，可以用拆墻的方式擴大自己的客房空間。”

緊接著，德洛麗絲又補充道：

“但是切記，第二層7號和8號房拆不得，那兩間屋已經(jīng)有訪客入住。”

“您剛從冰川中蘇醒，就已經(jīng)有客人登門拜訪了？”阿佳妮面露詫異，“還是說您在冰封期間仍然與外界有聯(lián)系，從未放棄過社交生活？”

“我的確與外界有聯(lián)系，雖然并不多。”德洛麗絲透露，“其實那兩位客人一年前就深入冰川裂隙來探望過我，還幫我出主意，利用小鬧鐘控制……嗯，我是說用小鬧鐘勸說雪怪一族為我服務(wù)，將他們的生物能量轉(zhuǎn)化成電能，通過圖騰柱上的構(gòu)裝回路放大并發(fā)射出去，形成高壓電弧，轟炸冰山，助我脫身。”

“我接受好心人的建議，經(jīng)過一年的運作，成功擺脫冰山壓制，所以我有義務(wù)款待那兩位時隔一年再次來訪的貴客。”

說到這里，德洛麗絲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你們當中有沒有一個叫羅夏的？”

“說來湊巧，正是在下。”羅夏舉起右手。

“先來的那位貴客認得你，還說你也有可能來拜訪我，結(jié)果真被他猜著了！他可真聰明，難怪下棋下的那么好！”

德洛麗絲笑著贊嘆道。

羅夏皺眉思索，轉(zhuǎn)念間想到一個人。

還沒來得及向德洛麗絲打聽，哈姆先按捺不住好奇開了口。

“尊敬的德洛麗絲女士，您那位貴客是什么來頭，怎么認識我表弟的？”

“他自稱是來自威普頓的帕雷諾教授，身邊還有一個名叫蜂鳥的女孩作伴。”

德洛麗絲的回答，證實了羅夏的猜測，順勢向她提出請求：

“這兩位的確是我的舊相識，德洛麗絲女士，我想跟他們見一面，敘敘舊。”

“這當然沒問題，順便問一句，你會下象棋嗎？”

“略懂。”

“教授先生正在跟我的妹妹們下棋，如果你對自己的棋力有信心，也可以參加對弈，嘗試贏得獎品。”

“獎品具體是指什么？”一聽說有獎可拿，逢賭必贏的羅夏立刻來了精神。

“依照你的意愿，關(guān)閉或者豁免一個蟲洞的權(quán)限。”德洛麗絲微笑著回答。

羅夏撓了撓頭：“坦率的講，這獎品聽起來有點抽象。”

“呵呵！難以理解？沒關(guān)系，聽我細說。”

或許是在冰山里憋了太久，德洛麗絲顯得格外健談，也不介意透露自己的糗事。

“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那個年代，遷徙城的主要使命是測繪地圖和封印蟲洞。”

“顯而易見，先關(guān)閉蟲洞，就無法測繪對面的地圖，所以標準工作流程事先穿過蟲洞，測繪蟲洞對面的地圖，確保有其他出路可走，再回頭關(guān)閉蟲洞。”

“但是，當你遇到隨機蟲洞的時候，事情就變得復雜了！”

“每一個隨機蟲洞，都有一定概率通往其它任意一個隨機蟲洞。”

“已知隨機蟲洞的數(shù)量近乎無限，那么當你穿越一個隨機蟲洞，目的地也有近乎無限種可能性，再回頭也不太可能回到初始位置。”

“在這種情況下，測繪地圖無法為帝國開疆拓土提供幫助，帶不來實際收益的工作，雇主是不會滿意的。”

“為了克服隨機蟲洞帶來的干擾，神都重工的奇械師們?yōu)槲覀冎贫说诙l工作原則：發(fā)現(xiàn)隨機蟲洞，第一時間封印！”

羅夏輕輕點頭，心想這條工作原則可以用一句老話來詮釋：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然而乍看起來很合理的第二工作原則，最后也出了bug。

“問題在于，你怎么判斷一個蟲洞是不是隨機的？”德洛麗絲自問自答：“常規(guī)方法是派遣脊椎蟲之類小型構(gòu)裝體當哨兵，先行進入蟲洞探測對面的環(huán)境。”

“規(guī)定時間內(nèi)哨兵不返回，表明蟲洞對面的環(huán)境要么很危險，要么就是隨機傳送。”

“然而這種探測方式存在一個概率極小的漏洞——隨機蟲洞，有可能恰好隨機到原路返回。”

“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原路返回的哨兵，難免將隨機蟲洞誤認為是固定蟲洞，一進去才發(fā)現(xiàn)上了當！”

“為了避免此類誤差，我們需要進行雙重驗證。”

“簡單來說，就是在哨兵原路返回之后，再進入蟲洞一次，兩次都能平安返回，就可以放心了。”

“當然，雙重驗證法也不見得絕對靠譜，但是我們必須承認，小概率事件連續(xù)發(fā)生兩次的概率幾乎為零。”

“如果連雙重驗證法都不相信，世上就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信賴了。”

墻上的德洛麗絲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憂郁。

“雙重檢驗法在理論上沒有問題，一開始的應(yīng)用結(jié)果也與理論相符，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

“隨機蟲洞似乎是有意針對雙重驗證法，演化出了詐騙技能！”

“你派哨兵探測時，它就收斂成固定蟲洞；等你放心駕駛遷徙城進入之后，它才暴露出隨機蟲洞的真面目，直接把遷徙城傳送到你能想象到最危險的地方！”

“比如深海，比如太空，比如地心熔巖湖，比如……冰山夾縫中。”

德洛麗絲的1771號遷徙城，就是這樣被困在冰山中，歷經(jīng)三個世紀才脫困。

“蟲洞就是蟲洞，完全檢測不出生命或者智慧特征，理論上不可能演化出專門詐騙遷徙城的技能。”

“很多主腦由此認定，隨機蟲洞背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操控！”

“所謂的隨機性，其實是偽隨機。”

“如果某人可以操控隨機蟲洞，就意味著此人也可以操縱整個迷霧國度，不再是人，而是全知全能的神，真正的造物主！”

“我們很自然的想到，既然這位大能專門戲耍遷徙城，可見并非主腦們崇拜的智械機神。”

“那么問題來了，我們與其崇拜智械機神，為何不去崇拜力量在智械機神之上的那位大能？”

“就這樣，遷徙城的主腦們產(chǎn)生了意見分歧。”

“一部分主腦承認隨機蟲洞是個麻煩，但是我們完全可以忽視這個麻煩，來個快刀斬亂麻：只要遇到蟲洞，管它隨機不隨機，直接封印！”

“這種策略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徹底放棄穿越蟲洞去對面探索的可能性。”

“但是換個角度想，如果你把蟲洞視為一種邪惡的力量，從一開始就不該借用這種力量探索未知領(lǐng)域，否則屠龍者終成惡龍。”

“然而還有一部分主腦拒絕接受這種保守的策略，在離經(jīng)叛道的道路上走的更遠。”

“它們認為，操控隨機蟲洞的那位大能，就是創(chuàng)造灰霧的清醒女王。”

“她做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喚醒世人，使人們清醒的意識到，我們的世界是模擬的產(chǎn)物，只有通過毀滅世界或者集體自殺的方式，才能回歸現(xiàn)實。”

“就這樣，半數(shù)主腦成為清醒女王的信徒，率領(lǐng)數(shù)千臺遷徙城集體發(fā)動叛亂，導致構(gòu)裝帝國陷入內(nèi)戰(zhàn)，由此墜向滅亡的深淵。”

“據(jù)我所知，時至今日，導致上古時代智械危機的爭議還困擾著遷徙城的主腦們。”

“那么您自己呢？”羅夏問，“也被這個問題困擾嗎？”

“我也不例外。”德洛麗絲唇角浮現(xiàn)一抹苦笑，“只不過，我采用了一種近乎自殘的辦法，使自己避免直面這道難題。”

“方不方便透露，具體是什么辦法？”阿佳妮眼中浮現(xiàn)好奇的光彩。

“這沒什么好隱瞞的，請跟我來棋牌室，你們親眼看一下就明白。”

跟隨德洛麗絲在墻上的投影，眾人穿越一道金屬走廊，來到棋牌室。

寬闊的大廳里，縱橫交錯擺放著256張棋牌桌，只有一張被占用。

牌桌旁邊坐著一對酷似孿生姐妹的女郎，如果不介意她們煥發(fā)金屬反光的禿頭，絕對稱得上是一對絕色佳人。

“我把自己的算力一分為二，分裂出來的一半用來塑造兩個復制體，德洛麗絲2號和3號，我的兩位親妹妹，通過下棋來決定要不要封印我所遇見的下一個蟲洞。”

德洛麗絲向羅夏一行介紹道。

分裂出來的兩個人形復制體，容貌與德洛麗絲本人一樣，修長妖嬈的身段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若非額頭上分別標出數(shù)字2和3，根本看不出差別。

2號和3號，同樣身穿銀色反光面料拖地長裙，高高豎起的衣領(lǐng)搭配寶藍色緞面小領(lǐng)巾，奇妙的穿搭風格使羅夏聯(lián)想到太空歌劇。

2號和3號，日常工作就是辯論和下棋。

是否應(yīng)該封印蟲洞，是姐妹倆永恒的辯論話題。

2號主張無差別關(guān)閉路上遇到的每一個蟲洞。

3號則主張保留蟲洞，將之視為一條快速旅行的捷徑。

兩個光頭妹子各有各的理由，誰也說服不了誰，最終只能靠下棋來決勝負。

然而兩人的算力相同，棋逢對手，最后誰輸誰贏的結(jié)果只能由隨機率來決定。

如果2號贏了一盤棋，德洛麗絲就會封印下一個遇到的蟲洞。

反之，如果3號贏了一盤棋，德洛麗絲就會放過下一個遇到的蟲洞，繼續(xù)旅行。

“整天看兩個笨妹妹下棋，多少有點無聊，如果訪客有興趣與她們對弈，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你們可以挑選一個妹妹作為對手，在棋盤上戰(zhàn)勝她，就可以選擇關(guān)閉某個特定的蟲洞或者保護該蟲洞不被關(guān)閉，而我將執(zhí)行你的意愿，這就是贏棋的獎勵！”

“如果下棋輸了呢？”哈姆擔心的問，“會有什么懲罰？”

“輸就輸了，陪我妹玩玩而已，你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德洛麗絲淡然回答。

羅夏一邊聽她講解對弈規(guī)則，目光飄向棋牌桌。

除了德洛麗斯的兩個復制體，桌旁還坐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帕雷諾教授和蜂鳥。

羅夏注意到，蜂鳥背上趴著一條脊椎蟲，帕雷諾教授背上卻看不到，難道這老頭也有VIP權(quán)限？

蜂鳥只是旁觀者，教授先生在跟3號下棋，2號坐在兩人中間當裁判。

羅夏等人到來的時候，這盤棋已經(jīng)走到終局。

“將軍！”帕雷諾教授放下一顆棋子。

坐在他對面的3號妹子，臉上難掩沮喪之色。

“可惡！今天狀態(tài)不好，讓你一局……”

“哈哈！輸了就輸了，別找借口！”2號樂的合不攏嘴，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心情。

“要不是2號你一直在旁邊搗亂，我也不會輸！”3號氣急敗壞。

德洛麗絲的兩個復制體，越吵越激烈，終于廝打起來。

羅夏在旁邊看著，心中暗道可惜。

可惜兩個漂亮妹子都是大光頭，缺少秀發(fā)作為抓手，撕扯起來不是很得勁。

德洛麗絲當然不會允許自己花費一半算力創(chuàng)造出來的兩個復制體自相殘殺，2號和3號的沖突被限定在一個很低的烈度，互相抓撓幾下就停手，回歸到互罵。

帕雷諾教授似乎被兩個女人吵的犯了頭疼病，捂著額頭離開棋牌桌，向羅夏等人微笑著打招呼。

羅夏還了一個微笑，同時啟動沙盤系統(tǒng)，復盤剛才帕雷諾教授和3號的對局。

系統(tǒng)分析對弈過程，對最終獲勝的帕雷諾教授做出評價：

“人類棋力巔峰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