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跟著李昂他們經過城堡前小屋時，一股奇怪的味道讓他想皺起眉頭，但又怕會顯得對領主不夠尊重，還是忍了下來。

出乎信使的意料，領主沒有選擇讓他住在城堡外圍的空屋子，而是大方地讓他住進了城堡里的客房。

雖然只是一間狹小的房子，信使也感到受寵若驚，李昂還表示，如果有什么需求，盡管向衛兵提，他們會盡可能滿足，等信使休息好后，就可以讓衛兵帶他出去看看。

“領主大人，感謝您的慷慨，愿您的領地永遠興旺。”信使向李昂行禮致謝。

在安頓好信使之后，李昂把所有衛兵都召集過來：“這幾天他接觸了什么人，問過什么問題，到過哪些地方，都要匯報。”

“是的，領主大人！”衛兵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李昂欣慰地看著衛兵們，經過雷納德的訓練，他們的精神面貌已經和過去在礦工隊完全不一樣了，像一批真正的士兵。

“埃德蒙，你最機靈，就守在信使附近，也不要太刻意了，別被他看出來。”

“是！”

—

房間里，信使回想著木騎士把他抓回來后說的話：“你去莫特男爵的領地看看，新來的男爵是不是一個小孩子，是不是被管家控制住了。”

‘管家是沒見著，有一個圣騎士在旁邊‘，信使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是不想出面嗎？還是說剛好離開了？‘

木騎士沒說讓信使這么做的理由，但是在來到西境之前，信使就聽主人說木騎士是一位“倔強的老好人”，聯想到男爵的年齡，木騎士應該是擔心管家鳩占鵲巢。

而且，在知道是給木騎士送信之后，信使一路上有打聽過這個人：據說這位騎士因自己追隨的領主暴虐無能，直接和領主翻臉，本來應該很難混下去了，還好早年戰爭期間立下的功勞讓他得以保全。

‘真頭疼啊，我為什么要多嘴說那幾句話‘，信使頹然地起身，要不是自己多嘴被木騎士抓過來幫忙，或許已經在大道上想著回王都吃什么了。

來到房間外，信使剛好看到有一位衛兵經過，他小聲說道：“嘿，這里！”

埃德蒙假裝看了看周圍，確認沒人之后才靠過去：“怎么了？”

“這是我在切斯特買的肉干，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信使殷勤地遞過去一個小袋子，里面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埃德蒙再次看了看周圍，先接了過來：“說吧，要干什么？”

“我叫斯科特，就看到有些東西好奇問問”，信使大喜過望，他還以這里的衛兵和切斯特城一樣胃口大，沒想到這么主動，“我來的時候，在城堡外聞到了奇怪的味道，那是在做什么？”

沒想到信使一開口就問這事，埃德蒙有點尷尬的抽了抽嘴角，衛兵隊的大家對領主格外尊敬，但私底下也有幾個人找自己抱怨，說翻動糞便堆這事太離譜了。

想了想，估計外地的人更不能接受，埃德蒙就對信使做出嚴肅的表情，湊近后低聲說道：“那是領主大人安排的事情，不可以輕易泄露。”

‘原來在這給我留一手‘，信使心里罵了一句，又遞上一個小口袋，“請原諒我的冒昧，但我實在太好奇了，我之前聽說莫特男爵領有一位很能干的管家，是他向領主建議的嗎？”

“呃”，埃德蒙想吐槽，要不是男爵大人寬宏大量，那里面堆的就會是管家本人，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將管家消失的消息泄露出去，就連衛兵隊里，除了自己也沒人知道，最多就是猜測。

現在一個外人來打聽，雖說木騎士傳聞是個好人，但還不能完全相信，現在不管對方是敵是友，都需要裝出管家還在的樣子。

“好吧，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只能告訴你：是的。”

‘那個管家果然是故意躲著，不知道在暗地里盤算著什么，別牽扯到我就好，我就一路過的‘，信使做出一幅果然如此的樣子，繼續問道：“那是在做什么呢？”

埃德蒙終究只是在鄉下礦場工作的人，面對追問還是不擅長拒絕，而且在他看來，信使應該是相當有能力和文化的人，這個時代的農奴對掌握知識的人總有一種格外的敬畏：“就是，就是在堆肥。”

“堆肥？”信使咀嚼著這個奇怪的詞匯，他從未聽過這個詞——他當然沒聽過，這是李昂用王國語詞匯生造出來的詞組。

“嗯，堆肥，管家說的東西”，埃德蒙心里慶幸有管家作為擋箭牌，雖說相信領主，但讓別人聽到這種事還是不太好。有管家在，什么奇怪的東西都可以推到他頭上，反正管家不會跳出來抗議。

‘奇怪的詞語，不會是惡魔崇拜吧‘，信使打起十二分警惕，但還沒等他岔開話題，埃德蒙自己就說了出來：

“就是把放牧田地里的牛羊糞便收集起來，領……管家說把他們和海草混在一起，讓他們自然發酵，就像把糧食釀成酒給人類喝一樣，把海草和糞便釀造之后就可以給莊稼吃。

“聽上去挺奇怪的，但你要是種過地，就知道放牧過牛羊的田地確實產出更多，海邊的海草的確也能肥田，至于怎么把這兩者混在一起，那我也不太懂了。”

信使聽到埃德蒙的說法大吃一驚，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城里人”，在聽到收集牛羊糞便后忍不住發問：“糞便不應該是需要凈化的不潔之物嗎？難道那個房間里……”

“你沒種過田吧？”

埃德蒙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信使：“每一個種田的人都知道這些，難不成木騎士那邊的種地方法不同？”

“不不不，我一直在為騎士大人送信和打理其他事務，沒種過田，不了解這些。”

信使知道自己露餡了，趕緊找個理由補救，好在埃德蒙雖說機靈，但對于貴族仆役也不了解，居然被糊弄過去了。

又問了一些細節，信使大概確定不是惡魔崇拜或者其他的邪靈崇拜了，要是這么隨意就能成功，那些邪門教派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打壓。

“好了，我得走了，要是讓他們發現我在這偷懶，圣騎士大人肯定會把我們臭罵一頓。”埃德蒙嘴上說太久了，實際上也差不多——再多說幾句他就該記不住匯報的細節了。

“好的，好的，那你先去忙”，信使很自然的再次掏出一個小口袋，將其放在埃德蒙手心。

沒見過這架勢的衛兵隊長接過后就匆忙離開，身上三個錢袋子晃蕩出令人愉悅的叮當聲。

見到埃德蒙離開，認真的信使從自己的背包里抽出羊皮紙和羽毛筆，打開木頭罐子，蘸了點墨水就開始寫到：

「在來到男爵領之后，我感受到他們十分排外，并且還在做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同時，城堡的另一個房間，埃德蒙的聲音傳出：

“……他還提到了管家，我不確定對方的態度，于是說這些都是管家的建議。最后我按照您的建議把堆肥的原理和方法都簡單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