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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失譽騎士

喬拉此刻正乘商船只身前往多恩,他做了偽裝,他的甲胄和繡了家族紋章的外衣被他收進了包裹。包裹里還有一件國王御賜的黑色旌旗,上面有黑底紅色的獨身三頭噴火龍紋章。

現(xiàn)在一切激動和猛烈情緒都平息下來,他回想起和韋賽里斯船上的對話,思緒重新變得復(fù)雜。他反應(yīng)過來韋賽里斯是個令他感到畏懼的國王,他被韋賽里斯施加壓力、三言兩語激起所謂榮譽心——和敬畏,然后就被其早有準(zhǔn)備的話語逼上了絕路。

那個時候,無論是被激起的榮譽心作祟,還是活命的求生欲,他都只能應(yīng)下韋賽里斯的任務(wù)。

韋賽里斯要他送一封信。

它就在喬拉懷中的信筒里,信筒封了泥,蓋了印。

那印章上的紋章是一條三頭噴火龍。

在維斯特洛,叫任何人瞧見這紋章,無論是信上的泥印還是箱子里的黑色旌旗,都可以給喬拉定叛國罪,當(dāng)場處死他。

而他要去把這封信送到多恩的馬泰爾親王手上。韋賽里斯希望他去的時候帶上旌旗,以示他是一個使節(jié)。

這使節(jié)團隊只有他一人。

馬泰爾家族當(dāng)年是保王黨的一員,而現(xiàn)在七國局勢混亂,多恩還未入局,或許他們和韋賽里斯早有勾連。喬拉告訴自己。他不會有事。

【你可能會因此會死。】

他又想起韋賽里斯直言告訴他的話。

韋賽里斯命令他:信只能交給馬泰爾親王本人,其他人誰都不可以,只能是親王本人。

韋賽里斯到底有多少無垢者?

喬拉暗暗后悔,自己被趕得太急,沒有時間探清楚韋賽里斯麾下的人數(shù)。

有時,他苦澀的想:“他只是在戲弄我這個叛徒吧?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去執(zhí)行這任務(wù),不如讓異鬼把我?guī)ё撸 ?

但他就這么被趕著上了前往多恩的商船,韋賽里斯一刻鐘也不多給。從賽杜里昂號下來,格羅萊就帶著十幾個“水手”送他回旅店拿行李、取馬,而后送他登船離去。

泰洛西最不缺的就是往多恩方向的船。

“究竟是什么信要這么著急送過去?”

韋賽里斯命他一到陽戟城,即刻就尋機送信,不容耽擱。

喬拉無數(shù)次伸手去碰那信筒,瓦里斯的小小鳥們教過他如何在封泥的情況下秘密查閱信箋。

可每次碰到它,喬拉都縮回手,仿佛那是沾了毒的利刃。

經(jīng)過石階列島那些兇名昭著的海盜盤踞地時,喬拉有時會希望他乘的商船遇見海盜。但一路風(fēng)平浪靜,毫無波瀾,只花了三個日夜,陽戟城就已近在眼前。

陽戟城是馬泰爾家族的族堡,是多恩的首府。它位于綠血河以北,坐落于維斯特洛大陸的東南海岸,一個沙石小半島的最東端,三面環(huán)海。

盡管多恩人稱它為城,但它的規(guī)模最多只能算一座小鎮(zhèn),一座圍繞著馬泰爾家族的族堡,有三道城墻環(huán)繞著的影子城,城內(nèi)狹窄的街巷錯綜復(fù)雜,活脫一座迷宮。

喬拉在城外的規(guī)模不大的港口下船,從這里能望見暗褐色的沙船堡,它矮胖又丑陋,外形酷似一艘被沖上岸變作石頭的大帆船。

剛下船,還沒等水手們把他船艙里的馬兒送下碼頭,喬拉就敏銳察覺到了異樣。

他在港口看到了掛拜拉席恩的寶冠雄鹿旗幟,和馬泰爾的貫穿紅日的金槍旗幟一起在碼頭上高高飛揚。

順著碼頭大道,依次望向訪客可以直接穿過三重曲墻,直達內(nèi)城抵達舊宮的三重城門,每一面貫穿紅日的金槍旗幟旁邊都有一面拜拉席恩的寶冠雄鹿旗幟。

這意味著有拜拉席恩家族高規(guī)格的人物正在陽戟城中做客。

喬拉苦澀的抿起嘴巴,多恩的白晝炎熱無比,可那飄揚的旗幟看得他心里發(fā)寒。

他該離開這。

“客人。客人!您的馬兒!”喬拉搭乘的商船總管把他的馬從船艙取下,送到了他身邊,把馬韁繩塞到喬拉手上。

喬拉該說謝謝。

但他說不出話來。

他牽著馬在碼頭上呆愣站立,一個衣衫破舊卻干凈、打滿補丁的小男孩發(fā)現(xiàn)了他,興許看出他是個外地人,立刻迎上前來用多恩口音的通用語問:“這位大人,您需要引路嗎?您別看這城不大,街巷錯綜復(fù)雜,跟迷宮一樣。只需要兩個銅板,您要去哪兒我都能保證給您帶到。”

喬拉本想無視這男孩,可轉(zhuǎn)念一想,問他:“城里怎么掛了那么多旗幟?”

“哦,您是想問國王的旗幟是吧?”男孩告訴他,很驕傲的說,“這是我們陽戟城在歡迎來做客的公主。”

喬拉問:“公主?”

男孩回答:“就是國王的女兒,唔,國王的妹妹。”

喬拉又問:“彌塞拉公主?”

男孩看向別處:“大人,您不需要引路么?”

喬拉給了他一枚銅板:“帶我去找個安靜點的旅店,要干凈,帶到了再給你第二枚。”

男孩興高采烈的接過,主動過去想給喬拉牽馬。

喬拉沒讓男孩拿馬繩:“邊走邊跟我說說公主是怎么個事?”

“來做客的公主兩天前到的。”男孩邊帶路邊說,“公主從港口下船,我親眼看見,有十幾艘船護送她。她長得可真漂亮。大家對她歡呼,她進城的路上也一直微笑著對大家揮手。穿白袍的騎士緊跟在她身后,那可是真正的白袍騎士。”

“十幾艘船?”喬拉奇怪,君臨如今危在旦夕,海上力量本就不如龍石島,居然還派出十幾艘船護送彌塞拉公主到多恩,他們?nèi)绾未┻^龍石島的封鎖?

“是啊,是個艦隊。”男孩告訴他,“他們說話口音古怪,我聽到有人說他們是布拉佛斯的艦隊。”

是王室雇傭了布拉佛斯人?

喬拉不動聲色,繼續(xù)問:“公主千里迢迢來多恩做客干什么?”

“大家都說,公主要嫁給崔斯丹王子。”男孩莫名自豪,仿佛此事他與有榮焉,“那天是亞蓮恩公主和崔斯丹王子到碼頭接的公主,我瞧見了,崔斯丹王子和公主站在一塊。我小時候在流水花園和崔斯丹王子聊過天呢!”

流水花園是馬隆·馬泰爾親王筑起的一座由噴泉和花園構(gòu)成的宮殿,作為禮物送給他的坦格利安新娘丹妮莉絲,標(biāo)志著多恩與鐵王座的結(jié)合、多恩并入坦格利安家族統(tǒng)治之下。

據(jù)說這位也叫丹妮莉絲的公主心懷慈悲,一天,當(dāng)陽光灼熱火辣之時,她憐憫那些侍從和守衛(wèi)的孩子,允許他們在水池中和那些貴族子弟們一同游戲。這開創(chuàng)了一個先例并在多恩領(lǐng)內(nèi)一直沿用至今。這意味著這男孩曾是某個貴族侍從或守衛(wèi)的孩子。難怪他言辭間似乎對白袍騎士隱有崇拜。

他們來到第一道墻門前,曲墻大門緊閉,只為訪客而開。

男孩帶喬拉進入影子城內(nèi)蜿蜒的街巷穿行,土磚店鋪和無窗陋屋附著于城下而建,形成錯綜的擁窄狹路,沿街集市到處兜售著來自多恩以及世界更東方的香料。

街市到處是人,人聲鼎沸,喬拉不好再做打聽。只能跟著男孩一路穿行。

路過一個燒烤蛇肉的攤子時,喬拉被調(diào)料辛辣的氣味熏得眼睛滲出淚水,男孩則不時瞟向木鉗子翻動烤得卷曲起來的大塊大塊的肉暗吞口水。

男孩帶喬拉繞了第一道城垣一整圈,從隔斷墻進入第二道城墻,然后帶喬拉向西,漸漸的,街邊馬廄、客棧、酒館、妓院多了起來。

男孩最后帶他到了一個位置僻靜的旅店,正在一道復(fù)雜城墻墻垣盡頭,這里是一條街巷的終點。

男孩沒有騙喬拉,這地方安靜,干凈,附近還有酒館。

男孩得意的問他:“怎么樣,合不合您的意?”

喬拉滿意的點點頭,拿出了兩枚銅板給他。

男孩只拿了一枚:“只需要兩枚銅板。您之前付過一枚。”

喬拉說:“多出來的這枚算我滿意你領(lǐng)路的酬勞。”

男孩搖頭:“那可不行。說了兩枚就兩枚,這是我的準(zhǔn)則。”

“準(zhǔn)則?”喬拉注意到他的用詞。

男孩閉了嘴,沒接話茬。只問他:“傭兵大人,這附近有傭兵聚集的酒館,我知道在哪里能接到酬勞高的任務(wù),要我?guī)デ魄泼矗俊?

傭兵......

喬拉忽然哪里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見他不搭話,男孩說:“這個不需要您另付錢。”

“不用了。”喬拉說,“接下來我會自己找路。”

——

喬拉在旅店要了個房間,安頓好馬兒,便把自己關(guān)進房間里。

他該如何做才能面見道朗親王本人呢?

喬拉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正常來訪的使節(jié),沒辦法光明正大的亮出坦格利安家族使節(jié)的身份。

但憑借莫爾蒙家族的頭銜恐怕遠遠不夠,何況喬拉是個被放逐的騎士,即便求見,恐怕也只會被隨意打發(fā)。

喬拉想起韋賽里斯在密爾和泰洛西所做的事:他以坦格利安之名公然向總督府、大君府投帖。

那么喬拉該以坦格利安使節(jié)的身份向城堡公然投帖么?

喬拉想起韋賽里斯給他的那面旗,恐怕是正希望他這么做。

或許這就是韋賽里斯為什么說此行他也許會死。

這就是那位國王逼迫他來做的事!

喬拉在想,他應(yīng)該立刻離開這座城,去碼頭乘船去阿斯塔波、去玉海、去亞夏、去世界盡頭,這世界那么大,總有可以讓他容身的地方,回家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他忽然后悔,想起他已經(jīng)被砍掉腦袋的封君,當(dāng)時或許被那古板的封君砍掉腦袋是他最好的結(jié)局。

他扭頭看向房間的更衣鏡,這兩個月放縱酒色,他的臉上肉眼可見的憔悴起來。

不如讓異鬼把他帶走!

——

第二天一早,喬拉在房間梳洗完畢,他重新穿上自己那身羊毛、鎖甲、和繡了莫爾蒙家族紋章的外衣。

多恩的早晨太陽出來后便開始炎熱,而穿上這么一身,他在已經(jīng)相對陰涼的房間里都開始冒汗。但他仍認真打理身上的一切,盡可能維持使節(jié)應(yīng)有的尊嚴(yán)。

他已打聽到道朗親王此刻長住在陽戟城以西三里格的海灘邊上的流水花園。

他將國王的旌旗收好放進包裹,將信筒仔細收好。

然后出了門。

出城后他騎馬直奔流水花園而去。

當(dāng)他來到那座有著數(shù)量眾多水池與噴泉,栽滿血橙樹,地板鋪滿淡粉色的大理石的花園宮殿外時。他平靜而肅穆的向在花園宮殿拱門外守衛(wèi)的侍衛(wèi)投出拜帖,當(dāng)對方用奇怪目光審視他時,喬拉·莫爾蒙于宮殿大門外將那上面繡有黑底紅色的獨身三頭噴火龍紋章的黑色旌旗從包裹取出,單手高舉將它高高揚起。

他在守門騎士們紛紛震撼矚目的震驚目光下,大聲說道:“我是坦格利安家族的韋賽里斯三世國王派來的使節(jié),流放騎士喬拉·莫爾蒙,請求面見多恩領(lǐng)的道朗·馬泰爾親王!”

喬拉的表現(xiàn)讓流水花園的守門騎士們驚詫莫名,不知如何是好。

那收下他拜帖的騎士頂著眾人目光,趕緊把拜帖送進花園。

不多時,一個身形高大,有著寬闊的肩膀和一頭花白的頭發(fā),手持光木柄就有六尺長的長斧的紅披風(fēng)侍衛(wèi)來到宮殿門前。

那手持長柄斧的侍衛(wèi)叫了他的名字:“喬拉·莫爾蒙。”

之后,那侍衛(wèi)不再說話,轉(zhuǎn)身就往宮殿里走。

喬拉將那真龍旗幟當(dāng)做披風(fēng)系到身上,而后邁開步子跟上那侍衛(wèi)。

一路暢通無阻。

喬拉跟在那高大侍衛(wèi)身后,走過三重拱門,來到一個栽滿血橙樹,能看到底下流水噴泉的宮殿高臺。

在一顆橙子樹下的陰影中,道朗·馬泰爾親王坐在輪椅里,腿支在身前,用懸著深深的眼袋的眼睛打量訪客。

高大侍衛(wèi)走到多恩親王身側(cè),將巨大的長柄斧斜橫身前,肅然站立。

喬拉見到多恩親王顯得如此老邁,虛弱,很是震驚。

“一個使者,”多恩親王神情沉靜,聲音溫和、平靜,他問,“是什么使命驅(qū)使你來此?”

喬拉不卑不亢,他回答:“我宣誓效忠的國王讓我給多恩領(lǐng)的道朗·馬泰爾親王送一封信,國王嚴(yán)令我,信必須交給親王殿下本人。”

多恩親王說:“我就是道朗·馬泰爾。”

喬拉小心翼翼將信筒取出,做呈遞狀。

長柄斧侍衛(wèi)沉默上前,接過信筒,而后就要打開檢查。

道朗親王說:“何塔隊長,這是給我的信,該由我親自打開。”

阿利歐·何塔呈上信筒,重新將長柄斧斜橫身前,站到一邊。

道朗親王揭開印泥,打開信筒,里面是一張印有華美花邊細紋的燙金紙張,是一封邀請函:

道朗·馬泰爾親王敬啟:

我,韋賽里斯·坦格利安與未婚妻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婚禮不日將于家中舉行,在此向您發(fā)出誠摯地邀請。

——你忠實的韋賽里斯·坦格利安

“何塔隊長。”道朗親王看完信,聲音依舊溫和、平靜,只是神色多了幾分威嚴(yán),他說,“抓住他,送進監(jiān)獄。”

喬拉只覺得兩眼發(fā)黑。

陽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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