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目光直視著顧景，下意識的叫出聲來。

“顧生？”她身體微顫，嘶啞的喚道。

她目光沒有離開過顧景的臉頰，那張臉竟是如此相似，可男人的眼神卻如此陌生。

“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想伸手去抓，又似乎有什么忌憚的縮了回來，使得暮年的老人如情竇的女孩般拘束。

“這位就是楊云芝楊大師吧？”顧景心中暗捏一把汗。

原來那個時候的小號叫顧生？

顧景在腦子里回檔這個名字的相關記憶，好像是在上戲的一段時間。

“沒錯了。”顧景讀檔后，心下暗想，只要自己注意一些細節就不會被發現。

顧景問：“你認識我？我沒記得見過。”

他故作陌生的說道。

并非他不想相認只是此時的自己，早已經不是年少，很多事情都是心有余力不足。

楊云芝頓在原地，仔細打量著顧景。

像，太像了！

這絕對是他記憶中的顧生，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他為什么不認識自己？

“云芝，顧先生不是你想的那個人。”楊百川解釋。

“不是？”楊云芝顯然不信。

但顧景的表現太陌生，一時間又讓她不知所措。

“楊老哥，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顧景一臉茫然的問道。

身邊跟著的楊梅兩人同樣驚奇。

“哦，云芝年輕時候遇到一個臭男人，現在估計死了。”楊百川擺擺手，“沒事，你們都姓顧，她認錯了。這次請你過來，主要還是云芝想請你寫首歌。”

他看向楊云芝，“都這種年紀了，找他那么多年，估計早死了，你也該釋懷了。”

說是勸也是心疼。

“哥，我肯定沒有認錯。”楊云芝搖頭，目光再次轉向顧景，“你一定是顧生對不對？”

那個男人就算化成灰她都認識，何況是沒死。

顧景身邊的張沐小聲細語，“顧老，你怕不是......”

“老師，他真的就是那個男人？！”

可沒等張沐說完，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嗔喝。

屋內幾人轉頭看去，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有男有女，端莊大雅，絲毫不輸楊梅的氣質。

一看便是高端精英人士。

他們急匆匆過來，目光卻始終兇狠的盯著顧景，好似要把他撕碎一般。

“小夏，你們怎么來了？”楊云芝看著來人問。

身穿黑紗裙的冷艷女人蹙看向顧景，“老師，要是我們不來，還看不到這樣一個負心漢呢！”

“就是！”身邊幾個年輕人附和，“老師你也是，他一個老頭碰巧寫了首歌，怎么就非得請他寫？”

“國際作詞人哈雷姆大師，頂尖作曲家辛德森、木村三野......他們都很樂意為你寫歌。”

身穿白色西裝的青年不屑的看向顧景，“他一個無名之......”

“喂！你誰啊？”張沐直接打斷他的話，“會不會說話，懂不懂尊重人？”

“要尊重的是正人君子，像他這樣的負心漢打他都是便宜他了！”白西裝青年嗤笑，“還有，記住我的名字，蕭正風！”

張沐嘴里碎念，猛然驚道：“是你！被譽為天才作曲人的蕭正風？”

蕭正風嘴角揚起得意，“喲，有點見識，不過......”

“不過你再天才又怎么樣？”張沐直接開口：“你天才就能不尊重人了嗎？”

“還有，顧老什么時候承認他是那個負心漢了？！”

“你！”蕭正風震驚有人敢這么和他講話。

“行了！”楊百川打斷兩人爭吵。

眾人安靜下來。

顧景瞥了張沐一眼，好小子，沒白撿你。

他上前一步，說道：“楊老哥，我們不妨把事情說清楚一下。”

顧景知道，不先解決這件事情，肯定是走不了了。

“肯定要說清楚，你這個負心人！”

幾個年輕人為自己老師罵。

顧景沒理會這些小年輕，繼續說：“顧生？這位楊大師，不知他是不是江城人士？”

聽到這話，楊云芝眼眸都亮了幾分，急忙回答：“對，他是江城人。”

顧景嗤笑，解釋道：“那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家里有十三個兄弟，我叫顧景，顧生是我九哥，比我大三歲。”

如果這句話是從張沐嘴里說出來，可信度幾乎為零。

但如果是從顧景這個古稀老人嘴里說出來還真有可能。

那個年代的人生得多，一家有十幾個孩子那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連楊家都有七個兄弟姐妹。

那是60年代的事情了。

“十三個兄弟？！”

在場年輕人驚住，自千禧年之后，生育率就開始跌，現在誰都期望孩子越少越好。

顧景有十三個兄弟，說出去誰敢信啊？

“你胡說，現在可是流行泡妞用小號，你......”楊云芝的學生憤怒。

“你沒腦子嗎？你都說現在流行，他們那是60年代！”

張沐回懟。

顧景暗暗給他豎個大拇指，好嘴替。

“十三個兄弟？”楊百川兄妹錯愕，楊云芝腦袋微抬思考片刻，道：

“顧生還真說過家里兄弟多，所以他早早就出來打工了。”

聽到這話，張沐第一個站出來指著幾個年輕人罵：“聽到沒有，上來就嘴炮，顯擺你嘴臭嗎？”

尼瑪，好人啊。顧景欣慰的看了眼張沐，回去給你加工資。

“你！”蕭正風一時沒找到反駁點，身邊的黑紗裙女人卻是不屑一笑：

“能有他那樣的哥哥，估計老人家也不遑多讓。”

“你以為......”

“好了！”

張沐還想回懟，楊百川開口打斷。

他其實也恨‘顧生’，他恨這個人害了自己妹妹。

但現在他得忍著。

“既然是誤會，解開了就好。”楊百川示意眾人坐下來說話。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顧景呼了口氣，還好當年沾花惹草的時候把自己身份變化不少。

“那就沒錯了。”顧景唏噓，頗為感傷回憶，“我哥音樂天賦很好，但是為了家里，他放棄了夢想。”

有個演員大師曾經說過，給故事一個別樣的背景，最好能設及兩代人的恩怨情仇，以此增加故事的層次感。

顧景深記此話。

這么一層悲傷的戲份，直接就讓在場的眾人同情起來。

楊云芝更是痛哭起來：“他明明能有更好的生活，大家都以為我是鋼琴天才，殊不知這些都是他賦予我的。”

楊百川嘆息搖頭。

幾個年輕人都沒說話，畢竟老一輩的人對認準的感情真的很專一。

“對不起！”顧景開口。

眾人驚愕，紛紛扭頭看向他。

“我替我哥說聲對不起。”顧景深感歉意的表示，“如果可以，我會幫你寫一首很好的歌，也替我哥償還你。”

聽到這話，楊云芝又是淚眼婆娑。

“你和你哥一樣有天賦，可惜現在也上了年紀。”她搖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她不懂，她只知道顧景的歌很合適她。

“不知道你想寫一首什么歌？”顧景問。

正好接下來自己要發歌，趕巧了。

“顧老弟，我可聽說你要以現在的年紀去證道那什么天王，想必什么歌都能寫吧？”

楊百川讓人拿了壺茶上來。

顧景品了口，是生茶，看樣子不打算讓人睡覺了。

估計這老頭心里替妹妹打抱不平，故意為難他這個‘弟弟’。

“當然。”顧景喝下一口茶，自信滿滿保證，“無論什么歌我都能寫。”

說完，他示意張沐和楊梅喝茶，并說道：“你們若是想學，可以留下來。”

“切，誰想學你這野路子的作曲？”蕭正風不以為然。

張沐臉色陰沉，“真以為你牛啊？你寫的歌就是一坨。”

“別吵。”楊百川瞪了兩人一眼。

嘴上那么說，但他們并沒有離開，他們倒是想看看顧景能寫出什么歌。

“哥，今天太晚了。”楊云芝不忍心看顧景熬夜，勸阻道：“要不明天再寫吧，身體養好才能寫出號歌。”

楊百川現在看顧景的眼神就像在看那個辜負了自己妹妹一輩子的‘顧生’，尤其是在得知他們是兄弟之后。

他現在只想從顧景身上替妹妹找回不甘。

于是，他問道：“顧老弟明天可是要發歌了，想必現在也沒準備好吧？”

“確實還沒準備好，我一般都是現場寫歌。”顧景點頭。

“現場寫歌？”幾個年輕人側目。

這大話，也能說？

作曲人寫歌不都是兩三天時間，好歌更是幾個月，甚至年為單位。

“你......”蕭正風正要開口，目光就對上張沐，兩人差點又開始。

“顧老弟果然好實力。”楊百川皮笑肉不笑的夸了一句，然后指著楊云芝，“不如這樣，你就寫一首你哥和我妹的經歷？”

嘶！

老頭還真會選主題。

這種怕是不好寫啊。

幾個年輕人表情得意起來。

蕭正風仔細想了一下，這種類型，他都不敢許諾幾天寫出來。

這種歌曲你要了解兩個人的點點滴滴。

很難把控。

顧景沉思起來。

“別太為難，時間不急。”楊云芝勸說道。

楊梅看著顧景的表情，心里搖頭輕笑，果然還是有些為難。

“顧爺爺，要不明天再寫？”

楊梅跟著勸道。

“不用，我已經有想法了。”顧景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