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居里夫人的故事(小譯林國際大獎童書)
- (英)埃列娜·杜爾利
- 2752字
- 2024-01-16 15:36:13
1
瑪尼婭在歌唱

為什么不允許瑪尼婭讀書?為什么呢?為什么呢?到底為什么呢?她最終還是把這個問題埋在了心里。她不愿意去問她那溫柔美麗的母親,只是在她固執的小腦袋里苦思冥想。一頭濃密的金發下,她那雙藍灰色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能看懂很多事。
總是這樣!她無奈地自言自語道:“我就不能讀書嗎?”只要她伸出手去拿書,就肯定會有人說:“瑪尼婭寶貝兒,快到花園里去玩吧。”或是:“你一整天都沒去看你的洋娃娃啦。”或是:“用這些可愛的新積木給我搭間房子吧。”他們所有的“詭計”,瑪尼婭都一清二楚。在他們看來,讀書就是在淘氣,但這一點僅適用于瑪尼婭,對布羅尼婭卻不然;但是,瑪尼婭能輕松閱讀,布羅尼婭卻做不到。有一天,當她隨手從布羅尼婭手中搶過一本書看時,發生了一件讓她既不能理解又不能接受的事情,盡管她真的毫無惡意。在鄉下的那段時間,她們在叔叔的果園里玩,沒什么事情可做,她們就躺在草地上,布羅尼婭叫她一起玩拼字卡片。從鄉下回來后的一天,父親對布羅尼婭說:“來,讓我看看你讀書有沒有進步。”布羅尼婭翻開書,開始結結巴巴地讀起單詞。瑪尼婭看不下去了,竟一把抓過書,自顧自地念了起來!“瑪尼婭!”母親厲聲叫道,震驚極了,父親也一臉嚴肅,而布羅尼婭則有些生氣。瑪尼婭不知所措,淚水奪眶而出,哽咽著說:“請你們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從那天起,大人們就不允許瑪尼婭讀書了,所以,此時瑪尼婭站在母親的門前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做點什么好。布羅尼婭要與約瑟夫和海拉進行“堡壘大戰”,所以整個上午瑪尼婭都穿梭于長長的走廊為布羅尼婭搬運“彈藥”。“堡壘”是用新的積木砌成的,“彈藥”也是用積木做成的。她又熱又累,于是就從游戲中提前退場了。無事可做的她,只好去找其他姐姐一起去花園。“卓希婭,卓希婭!”她滿屋子喊,然后兩個小姑娘碰面后手拉手跑開了。卓希婭已經十二歲了,在約瑟夫、海拉、布羅尼婭和瑪尼婭四人的眼中,已經差不多是個大人了。瑪尼婭學習認字的時候只有四歲,而故事到這時她也才五歲,這就是大人不讓她閱讀的原因。斯克洛多夫斯基夫婦不希望他們那聰明的女兒過早感受到壓力,但是他們還沒有意識到要告訴她原因。
花園又大又平整,四周有圍墻圍起,草坪被踩得有些破敗,但樹木茂盛。在花園的大多數地方她們可以盡情地玩耍,但進出時得小心謹慎,因為她們必須經過幾扇窗戶,這些窗戶后面住著一個叫奧格爾[1]的人。花園屬于男子中學,斯克洛多夫斯基一家和奧格爾都住在學校里。當她們不得不經過那些窗戶時,即便是卓希婭也會很緊張,她壓低了聲音,告訴她的小妹妹腳步要輕,不要發出聲響。
雖然瑪尼婭只有五歲,但她懂得的事情可不少。她知道奧格爾是一個“魔鬼”,因為他和他的同伙把她的國土一分為三,分給了別人,就像一個巨人把他的戰利品分給另外兩個巨人一樣。瑪尼婭是波蘭人,而“魔鬼”奧格爾是俄國人,也是一所學校的校長,她父親在那里教數學和物理。奧格爾在這所學校的任務就是要監視他們——不管是波蘭的男人、女人還是孩子,他要從言行舉止入手將他們徹底改造成俄國人。瑪尼婭知道,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低調克制、小心翼翼,以免被抓住把柄。
雖然瑪尼婭住在城市,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鄉下是一個可愛的地方。那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有叔叔、嬸嬸和堂兄妹;可以在小溪里劃船嬉戲,可以捏泥巴,再在充沛的陽光下把它們烤制成“美味的泥餅”。那里有一棵老酸橙樹,七個堂兄弟姐妹常常爬上去玩耍,吃著用涼涼的卷心菜葉盛著的醋栗。當瑪尼婭去鄉下時,他們就把她舉起來,放到彎彎曲曲的枝杈上,給她采摘美味的果實。每年的7月,瑪尼婭就會變成一個玩瘋了的農家姑娘。
她還清楚地知道母親愛她勝過世界上的一切。她眼中的母親非常美麗,她也喜歡母親動聽的歌聲。事實的確如此,因此瑪尼婭這么覺得也就不足為奇了。每晚睡前,母親都會輕撫她的頭發和前額,而不是親吻臉龐,瑪尼婭喜歡這種特殊的親密方式。晚上,全家人會跪在桌旁祈禱“保佑我們的母親好起來”。瑪尼婭從來沒想到這是因為她母親病了,也沒有想到這正是母親在睡前從不親吻她的原因[2]。
瑪尼婭出生于1867年11月7日,家人給她起名叫瑪麗亞,但人們更多地叫她瑪尼婭,或者叫瑪若莎,或者更常叫她另一個奇怪的昵稱“安秋佩丘”,因為在波蘭,人們喜歡叫昵稱。卓希婭曾在花園里給她講了一個關于安秋佩丘的長故事。她的故事講得比其他任何人都好,還經常編一些俏皮的小劇本,一人分飾多角,為弟弟妹妹們表演。她表演得惟妙惟肖,以至于瑪尼婭常常時而哈哈大笑,時而膽戰心驚,有時候甚至搞不清自己住在哪個國家,也分不清隔壁的鄰居和故事里的人物。
當她們回到家時,父親已經從學校回來了,坐在書房里——整個房子里最大、最讓人感覺愉悅的房間。姐妹倆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母親也坐在書房里,她正在給瑪尼婭做一雙鞋。她用剪刀咔嚓咔嚓地剪開堅硬的皮革,接著用蠟線將兩塊皮革縫合、拉緊,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音,然后用錘子啪啪地輕敲釘子,將它們釘牢。斯克洛多夫斯基夫人那雙纖瘦白皙的手,即使做這樣費勁的活兒也很靈巧、敏捷——不過她也必須如此,因為五個孩子一年就能穿壞很多雙皮鞋。
父親整晚都在談論奧格爾,平時也常提起他。奧格爾已經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很大的影響,這種影響還將更為深遠。他最近嚴厲地懲罰了一個波蘭男孩,只因為他犯了一個俄語語法錯誤,要知道,俄語可是世界上最難學的外語之一。斯克洛多夫斯基先生實在忍不住,為男孩辯解道:“先生,即使您生來就是俄國人,有時候也難免會犯語法錯誤吧。”奧格爾沒有立刻反駁。他怒目而視,皺著眉頭,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即時報復的念頭,直至第二年才實施。
瑪尼婭在父親的房間里轉悠著,挺著她的小鼻子,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手上擺弄著她心愛的小玩意兒。她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擾她的哥哥姐姐,他們正在父親平整的大書桌上做作業呢。房間的墻上掛著一幅華麗的肖像畫,據說出自一位著名畫家之手,但瑪尼婭對此毫無興趣。她喜歡桌上的鐘,總是長時間地盯著鐘面看,聽它響亮的嘀嗒聲。她的手指在那張光滑且色彩斑斕的大理石桌面上優美地滑來滑去,她喜歡這張產自西西里的桌子,卻不喜歡桌子陳列架和上面的藍色塞夫勒杯子。她小心地避開,以免碰到這個易碎的物件。而其他一些寶貝就不一樣了:它們更親切,也更神秘,都有長長的卻又難懂的可愛名字——墻上掛著的那個叫氣壓計,父親每天都在孩子們的注視下仔細地檢查和敲擊它;玻璃櫥柜里還擺著精密的天平、礦物標本和一個金箔驗電器。“那些……”一天,瑪尼婭開口問道。
“那些是什么?”她父親打斷了她,半正經半開玩笑地說,“那些嘛,是物理儀器。”
父親沒想到,瑪尼婭自己也沒有想到,日后她和物理儀器之間會結下怎樣的不解之緣!但她當時只是很喜歡那些發音奇怪的單詞,邊跑邊唱道:
“物——理——儀——器,物——理——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