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一味虎斑豆。”

田不離兩個月的奔波勞碌，成果斐然。用于治療厲飛雨“貝葉神光”反噬的“寵王膏”所需的最難尋覓的十三種靈藥，如今只差這最后一樣了。空氣中彌漫著靈藥特有的清苦氣息，也夾雜著一絲等待的焦灼。

“依我之見，四弟，”燕行沉吟片刻，目光轉向韓立，“你不妨先行一步，前往豐都國尋張鐵。一來，查看他搜集建造‘凝魂閣’材料的進度，二來，也可順路探訪豐都國坊市，看看能否尋到這虎斑豆的蹤跡。至于天羅國這邊，有田不離繼續搜尋，足矣。”他的提議條理清晰，兼顧了效率。

“正合我意。”韓立頷首，深以為然，“張鐵那邊得趕緊催，我本也打算近期過去一趟，正好沿途碰碰運氣。”

“只是……”燕行眉梢微挑，帶著一絲考量，“你以鬼靈門王蟬親信的身份潛伏，此刻抽身離去，如何交代？就此舍棄，未免可惜。”

“大哥放心，我已有說辭。”韓立神色從容，顯然早有腹稿，“我會傳訊王蟬，言明需閉關潛修，全力祭煉那具‘叱目凡尸’。此乃緊要之事，以此為由，料想一兩年內，他不會輕易尋我。”

見韓立安排妥當，燕行心中稍安。他手腕一翻，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儲物袋遞過去：“這是三萬靈石。前些日子陸玉柯已將凝魂閣所需材料清單傳至我處，我估算一二萬靈石應能湊齊。你盡快幫三弟張鐵集全材料。若張鐵有十足把握獨立煉制此閣，便由他動手。若其中風險過大，切莫勉強，寧可多花費些靈石，務必請動他師門神火殿的前輩高人出手相助，確保萬無一失。”事關厲飛雨性命，燕行格外慎重。

“明白。”韓立鄭重接過靈石袋，“大哥不與我同去？”

“越國這邊，尚有許多布局亟待完成。”燕行目光深邃，望向洞府深處，“黃楓谷欲在此次魔劫中保全，非提前落子不可。”他語氣雖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韓立聞言，目光掃過燕行身后侍立、神色木然的青紋與冰妖二人，心中了然，不再多言。他向燕行微一抱拳，身形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悄然離開天闕堡靈石礦的隱秘暗道，向著西北方的豐都國疾馳而去。

送走韓立，燕行轉身回到自己在古傳送陣旁臨時開辟的洞府。洞府深處，一道被濃稠如墨的煞氣包裹的身影正靜靜躺著，正是此前擒獲的黑煞教分壇壇主——崇三兇。

以燕行如今的手段，輔以《大衍訣》簡化版修和筑基中期的神識，用皈神術將其煉制成如青紋、冰妖般的人偶，不過舉手之勞。然而，燕行卻并未如此施為。

青紋、冰妖已成人偶，再多一個崇三兇，對其整體實力提升有限。關鍵在于，這四大血侍所修的《煞妖訣》，遠非黑煞教十三分壇壇主的《黑煞修羅功》可比！其煞氣之精純霸道，斗法之兇悍凌厲，足可碾壓同階修士。此前與南再威一戰，已讓燕行對此有了深刻體會——那狂暴的煞氣與詭異的“圣蝕煞火”，威力著實驚人。他甚至聯想到，原世中四大血侍力壓黃楓谷精銳，以及元嬰初期極陰老祖憑借煞道神通威震同階的傳聞。

為此，燕行特意抽空對瀕死的南再威進行了徹底搜魂。雖然那與宿主同生共死的“圣蝕煞火”隨著南再威的隕落而熄滅，但燕行并非一無所獲。他得到了一部在天煞宗內部也兇名赫赫、極難修煉的秘典——《食煞決》！

此訣核心，便是強行吞噬其他修煉煞氣者的元神，將其拖入自身識海，再以秘法將其元神拆解、熔煉，最終化為己用。成功之后，施術者不僅能獲得對方畢生修煉煞氣的經驗、記憶，更能汲取其本源煞氣，使自身煞道修為突飛猛進！然而，此術兇險異常，稍有不慎便是識海崩潰、元神湮滅的下場。更令人心悸的是，吞噬融合了他人元神記憶的“我”，是否還能保持本我？極易陷入“我是誰”的永恒迷障，最終精神錯亂，淪為只知殺戮的怪物。

但對燕行而言，這最大的風險——迷失本我——卻恰恰無需擔憂。他早已將煞滿和尚、解憂道士、十臉魔、四瞳大夫以及玉殘花這五名黑煞教高手的元神，如同投入熔爐般，一并打入了崇三兇的識海深處！經過秘法催動與時間的煎熬，燕行推算，今日便是崇三兇功成蘇醒之期。

仿佛印證著他的預感，洞府內那團包裹著崇三兇的濃稠煞氣驟然劇烈翻涌！躺臥的身影猛地一顫，胸膛如同被無形重錘擊中般向上劇烈拱起，全身肌肉緊繃如鐵，條條青筋暴突，口鼻中不受控制地溢出白沫，整個身軀都在劇烈的抽搐中扭曲變形。這痛苦掙扎的過程持續了約莫一刻鐘，翻騰的煞氣才漸漸平息，緊繃的肌肉緩緩松弛下來。

又過了片刻，崇三兇茫然的雙眼緩緩睜開，瞳孔先是渙散無神，旋即迅速聚焦，帶著初生嬰兒般的懵懂與好奇，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

“你是誰？”燕行低沉的聲音在洞府中響起，帶著審視。

幾乎是同一瞬間，六個截然不同的聲音，竟從崇三兇的喉嚨里重疊著、爭先恐后地迸發出來：

“我是崇三兇！”

“奴家玉殘花~”

“貧道解憂。”

“阿彌陀佛，貧僧煞滿。”

“嘿嘿，大爺十臉魔！”

“咳咳……老朽四瞳。”

這詭異的多重奏，饒是燕行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禁心頭一跳。而“崇三兇”本人更是被自己體內發出的混亂聲音嚇住，臉上露出極度的困惑與驚惶，掙扎著想坐起身，卻連最基本的肢體協調都喪失了，手腳并用卻如同提線木偶般歪歪扭扭，最終“砰”的一聲重重栽倒在地，狼狽不堪。

看著地上那具軀殼笨拙掙扎、仿佛有數條無形絲線在同時拉扯的模樣，燕行眉頭微蹙，沉聲道：“莫要慌亂！爾等需學著掌控這具身體。先由一人為主導，崇三兇，你既為主魂，便由你先來，嘗試調動體內煞氣。其余煞魂，暫且收斂心神，莫要干擾！”

聽到燕行指令，“崇三兇”混亂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清明，努力收斂心神。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體內那些嘈雜的意念壓制下去。片刻后，他雙臂猛地一震！

“嗡！”

一股遠比從前精純、凝練、厚重的灰黑色煞氣，如同活物般從他周身毛孔洶涌而出！這煞氣并未四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在半空中交織、凝聚，眨眼間便在他體表形成了一套棱角分明、覆蓋全身的暗沉板甲！甲胄表面煞氣流轉，隱隱有扭曲的符文暗光閃現，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堅固與陰寒氣息。

崇三兇下意識地抬手，撫摸著胸前冰冷的煞氣板甲，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這……這煞氣的凝練程度，竟精純至此！我這‘三相神甲’，如今怕是真的能硬撼符寶一擊而巋然不動了！”他清晰記得，先前與燕行交手時，自己的煞氣護罩在對方那驚天動地的棍鏈合擊下，是何等的不堪一擊。而如今這新生的煞甲，讓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固感，仿佛堅不可摧的堡壘。

“六魂合煞，本源疊加，果然非同凡響！”燕行眼中精光一閃，心中迅速評估著崇三兇此刻的實力躍升。這質變，遠超預期！

心念微動，燕行突然開口：“換十臉魔出來。”

崇三兇聞言，主導意識瞬間收斂。只見他頭顱猛地一垂，仿佛失去了支撐。緊接著，他臉上的肌肉如同水波般詭異地蠕動、重組，五官輪廓迅速變化，數息之間，一張方闊冷硬、眼神陰鷙、依稀殘留幾分崇三兇輪廓的面孔呈現出來——正是十臉魔！

“試試你的煞氣神通。”燕行命令道，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占據軀體的十臉魔點點頭，眼中兇光一閃。他運轉功法，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煞氣再次被調動，瘋狂地向著他的面部匯聚。那張方臉仿佛成了一個旋渦中心，煞氣扭曲翻滾，最終凝聚成十張表情各異、或哭或笑、或怒或悲的慘白色虛幻臉譜！

“去！”十臉魔低喝一聲，并指如劍，向前一點！

“咻咻咻——！”

十張煞氣臉譜發出尖銳的破空厲嘯，如同索命幽魂，瞬息間便沒入對面堅硬的石壁之中，消失不見，只留下十個微不可察的淺痕。

燕行見狀，眉頭微皺：“融合了術法的煞術？”他并未感應到強烈的能量爆發。為探究竟，他右掌運起內力，隔空對著那片石壁輕輕一拍。

“噗——！”

一聲沉悶的爆響！

只見被掌風觸及的那片石壁，內部如同被無數細小的炸彈同時引爆，瞬間無聲無息地塌陷、粉碎、湮滅！一個深達數尺、人頭大小的不規則孔洞赫然呈現！洞壁光滑如鏡，邊緣殘留著絲絲縷縷陰寒的煞氣侵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