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

“把我剛才教你的方法回去后試一下，看有沒有效果，你想像城隍那樣完美吸收香火現在很難做到，不過實力的穩步提升是沒問題的。”

陳長命抓著妖魂慢慢將其融入阮一刀體內，先是封住他身體的幾大靈竅，看著他面色痛苦地適應妖魂的融合，好一陣后，臉色蒼白地睜開了眼。

“謝大人相助，在下這些日感覺好多了，這些妖魂已經慢慢能控制著做事了。”阮一刀喘了口氣，蒼白的臉龐上一條條紫金色妖紋蔓延生長，他卻覺得非常好。

“有效果就好，回去吧，等這個階段適應之后再來。”

陳長命躺在椅子上，下了逐客令，阮一刀知趣的拱手離去。

待廟內沒了外人，神像洞口出飄出一股棕黑色的霧氣，霧氣中，一雙流淌著金紅火芒的眼睛怒視陳長命，悉悉索索的低吟響起，讓陳長命臉色發冷。

“不是告訴你了嗎？他很快就回來了！他是你派出去的，山河印也已經到手了，你急什么！”

悉悉索索的低吟再次響起，這次卻是能模糊聽出幾個字眼來。

“你..我..條狗..不...三..怒我...喜..個下場..”

陳長命登時睜眼，歪頭看向神像，冰雪消融，料峭春風。

“你終于說出來心里話了，憋了二十年，被我罵了二十年，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哈哈，對！我不過就是你的一條狗，不聽話就殺掉的狗”

他咬牙獰笑著，翻身而起，湊近那雙眼睛：“所以呢？你現在要殺掉我這條不聽話的狗，再換一條聽話的嗎？”

“呸！你有這個膽子嗎？”

“哈哈哈——”

沖著金紅火眼吐了一口，陳長命悠哉游哉地躺在椅子上，瞇著眼：“喪家之犬！”

金紅火芒暴起星星點點熾烈焰火，怒意越發深沉，神廟里，陡然天旋地轉，漫天遍野的巖火流淌，灼烈的熱氣令陳長命的視野模糊，四顧茫然。

“你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

金紅的世界里，一聲刺耳的啼鳴驀然從無窮高遠的天穹落下，巖火咆哮著，霎時由平靜轉為毀滅的火浪，狂躁的烈火拍打在陳長命身上，灼燒的劇痛從每一處刺入神經。

他皮膚枯萎皸裂，果香尚未飄散便已被蒸發，焦黑的臉龐揚起，凝視著天穹上那雙烈焰眸子，一排森森牙齒張開，癲狂大笑著。

“說你是喪家之犬，戳到痛處了？”

輕蔑的語氣刺痛了祂心里最大的傷疤，壓抑許久的怒火終于在這一刻爆發。

“你真的想死嗎？”

倏忽間，暴烈的世界里，突然出現了一具具鮮活的生命，而那具殘破的妖軀亦出現在陳長命身前，乍然睜開了青幽幽的眼，頭顱轉動，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慘叫中血肉飛灑，寂然無聲。

血淋淋，赤裸裸呈現在陳長命眼前，剩下的生命恐懼呼喚：“山神大人救命！求山神大人救命！”

一張張臉龐，很熟悉，楊九、姚玉、劉力的孩子、妻子、送來的流民們、那個被他嚇到卻死死抱著自己孩子的女人...

“殺了你！他們也要死！你不是要保護他們嗎？不是要做他們敬愛的山神嗎？我就讓你親眼看著，他們因為你的愚蠢，是怎么死的！”

有的人怒吼著向妖軀殺了過去，換來的，卻不過是隨手一爪，頭顱落地，沒了頭的尸體直挺挺倒下，墜入巖火之中，消失殆盡。

妖軀一步一人，離開身體的頭顱上，殘留著難以置信的懼怕，一具具尸體落入巖火中，悄無聲息地消亡，還活著的用哭泣與咆哮來抵擋內心的恐懼，卻徒勞無功，眼睜睜看著妖軀揮動爪子，化作又一具火海的養料。

陳長命冷眼看著，暢快拍手：“好！殺得好！把他們都殺了！活著有什么意思！還不如死了痛快！快！要不要我幫你一起殺了他們！”

妖軀忽然頓住了手，一個女人驚恐地被吊在了半空，妖軀油綠的眼睛盯著她，卻始終沒有下一步。

陳長命施施然走到妖軀身邊，看了看女人，抬頭仰望著天穹上那張沒有面目的火眼，大笑道：“怎么不動手了？殺啊！繼續啊！不忍心你的養料死太多，沒法吸取香火了？”

他的手放在了女人臉上，嘆聲悲憫：“真可惜，你是哪個孩子的母親？那個丈夫的妻子？又是哪對父母的女兒？”

他的手上游，遮住了女人的眼睛，溫聲道：“不要看，睡一覺就好了。”

女人軟軟的歪過了頭。

“你為什么要忤逆我！為什么不肯歸順我！”

祂怒吼著，火海滔天，瞬間淹沒了所有人，陳長命站在火海中，望著祂，譏諷道：“因為你不是個東西！”

“哈哈哈——”

天地傾覆，陳長命又出現在了廟中，他身軀完好，沒有一絲傷痕，走出廟門，看這山下依然勞作的人群，沒有哭泣，沒有哀傷，也沒有死去任何一人。

恍若幻夢。

....

兩方已經匯合的隊伍正帶著最后一城百姓趕往西州白陽郡城。

陳長命摟著白靈玉的腰，兩人坐在衣袍邊緣，身后則是上千名百姓。

“砰——”

驟然一聲炸裂響聲，行進中的青袍小人爆成了粉碎，血肉濺射在身邊的姚芫等人身上，令他們臉色巨變。

環著白靈玉的陳長命同樣神色一怒，一揮手，白靈玉還有衣袍上的百姓統統出現在地面，繼而她們看到血袍一遮，將陳長命蓋在了袍中，壓抑的嘶吼傳入每個人耳中。

血袍表面凹凸起伏，一聲聲“轟轟”錘動地面的巨響傳出，大地震顫，站在地面上的眾人一個身形不穩，跌倒在地。

“后退！快后退！”

姚芫等人立刻將沒有修為的人帶到遠離陳長命的地方，刀門眾人上前，圍著蠕動的血袍將眾人的視線隔開。

“嗬嗬”的嘶啞慘叫響個不停，姚芫突然瞄到了一旁的楊青兒，立刻拉住了她：“你現在不要過去，不然只會給大人添亂。”

白靈玉兩手攥緊了衣角，咬著嘴唇擔心地盯著，包圍圈里，汩汩的鮮血流淌，流出了包圍圈，流到了眾人面前。

有百姓顫抖地尖叫起來，李嵩一聲怒吼：“安靜！都安靜！誰在擾亂人心，立刻給我滾！”

昏黃的天空霎時金紅一片，摻雜著絲絲縷縷的幽黑，燥熱與冷寂同時降臨在所有人身上，凡人還有修為低下的，臉色熱地通紅卻死死裹住衣服，血液蒸發成了血霧，到了半空又凝結成了血霜灑在了眾人身上。

良久，天上的金紅與幽黑散去，天色重新昏黃，溫度也恢復了正常，猝然之下，一陣冷風吹過，“哈欠哈欠”此起彼伏。

“艸你麻麻的！老不死的東西！”

怒罵聲傳來，緊接著，刀門眾人散開，陳長命裹著皺巴巴的衣袍走了出來，他披頭散發，臉上呈現出病態的紅色，緊抿的嘴唇白到發干。

“咳咳——”

陳長命邊走邊咳，一眾人就要上來問候，陳長命伸手止住了他們。

“接下來你們自己回去吧，我還有事，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他手掌攤開，一個病怏怏的分身長了出來，從陳長命手里接過山河印，抱著飛到姚芫頭頂趴著，隨后又是一個分身，貼著白靈玉的脖頸縮成了一個果子，掛在她脖子上。

“對了，邱磊你留下，你我還有用。”

“青兒，你現在修為太低，就不要繼續呆外邊了，不安全，李嵩、鯤，你們兩個..算了，也回去吧，說不定會有好事。”

然后盯著姚芫，因為山河印的重量導致她脖子不由自主前傾，陳長命鄭重交代道：“把這些人送到地方后一刻也不要多停，趕緊回去，到時候讓那個我給你們弄點好處，要是那家伙不同意，就再晾晾祂，媽的，真是瘋狗一樣的東西。”

陳長命又咳了聲，語氣發狠：“把我說的話原封不動說給他聽，記住了嗎？”

“記住了，大人！”

陳長命點頭，看了眼龜神山、刀門、老頭和中年人：“你們到了后會有人給你們安排地方，要是不想留的，也不強制，想去哪去哪，但留下來的一定要聽話，否則的話，那個我可沒我這么好說話。”

“不要讓我回去的時候，看到你們里邊誰的尸體掛在了城頭，當警示牌。”

說完，他問道：“你們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沒有，大人，我們一定嚴格遵守大人的交代，必定不讓大人失望！”

權鋒帶著刀門修士單膝拜下，龜神山的也口稱遵令，陳長命擺了擺手：“沒有那就都回去吧。”

最后，他看向白靈玉，招了招手，白靈玉走上前，陳長命撫摸著他的秀發：“我給你的法訣，回去后記得修煉，下次再遇到妖怪，可不要只會哭哭啼啼了。”

白靈玉咬著下唇，擔憂地對上的視線：“公子，你還好嗎？”

“哈哈，好得很，就是有個老家伙，看我這些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小心眼兒的病犯了，非要找找我的麻煩。”

捏了捏白靈玉的臉頰，陳長命笑吟吟地說：“不用擔心我，你公子我才不會有事，你公子我的本事大著呢，說不定等下次再見，我就能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大本事。”

他貼在白靈玉耳邊輕聲道：“好好修行，不然的話，你可受不了。”

白靈玉霎時紅霞滿面。

“走了，記住我的話，不然到了那里出了事，我可幫不了你們！”

伸手揪住邱磊的衣領，陳長命大笑著，消失在了天邊。

留下的一行人心思各異，望著陳長命離去的方向，良久，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