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了一條手臂，沒了半條腿，沒了一只眼睛，腰腹左側缺了一大塊肉的青年男子躺在床上，幾乎沒了呼吸。

府尹趴在床邊，顫抖著想要撫摸他的臉，淚如散了線的珠。

陳長命看著，一口精氣吹在青年身上，腰腹上的缺口開始逐漸生長，臉上、手臂、腿上的傷口愈合，他蒼白到無血色的臉龐慢慢恢復了紅潤。

“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他缺少的胳膊還有腿我無能為力。”

感受著青年壯大起來的氣息，陳長命抱歉說了句，其實他有辦法，但不值得。

府尹聽到這話，急忙轉身跪下，惶急道：“大人能救犬子一命，屬下已經感激不盡，大人又何談無能為力一說！”

“起來吧，既然要救，就不能只救你兒子一個，城中還有重傷不治的，帶我過去，我給他們療傷。”

來到這里既然要做好人，那就把好人做到底，陳長命拉起府尹，往門外走去。

陳長命的話落在耳中，無異于天籟，府尹先是一呆，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著陳長命沒有絲毫猶豫的腳步，臉上陡然紅潮上涌。

“大人！我這就帶您去！”

一家中規中矩的門戶前，一個中年女子癱坐在地上，呆滯地盯著面前白布下蓋著的老人，從白布呈現的凸起看，整個下半身少了半截。

氣若游絲，將死未死。

“林夫人！林夫人！林老家主有救了！”

府尹驚喜大喊的聲音傳來，林夫人僵硬地扭過頭，嘶啞道：“胡府尹，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是真的！是真的！”府尹側過身，露出身后的陳長命：“這位大人能救你父親！”

陳長命走上前，先是看著林夫人問道：“需不需要救？”

林夫人渾身一顫，眼里猛地迸出了希望：“真..真的能..救嗎？”

“你點頭，就可以。”

“救！”

她立刻爬了起來，一把抓住陳長命的手泣聲請求：“求大人一定要救救我父親，他為了擋住一頭大妖，成了現在的樣子，請您一定要救他！”

陳長命皺眉松開她的手，平淡道：“我知道了。”

隨后在林夫人希冀的目光中，一口精氣吐在缺了整條左腿，連帶著一小部分盆骨的老人身上。

老人慢慢有了生氣，喉中發出“嗬嗬”的細微聲音，林夫人頓時跑到老人身邊，抱著他的脖子喜極而泣。

異常的動靜吸引來了更多的目光，見到即將踏入棺材的林老家主竟然好了，再有府尹的呼喚，烏泱泱的人群瘋狂向陳長命涌來。

“大人，大人，救救我家孩子！”

“大人，我妻子快要不行了，請您快救救我妻子，我給您磕頭了！”

....

亂糟糟，雜哄哄的聲音涌入耳中，陳長命手掌展開，一顆顆果子出現，化作一具具分身小人。

“不要著急，他們會幫你們！”

正在這時，人群里突然想起了一聲凄厲咆哮：“你是妖！你是妖！”

陳長命抬頭望去，就見一個粗布麻衣的胡渣漢子失了智一樣向陳長命沖來，大吼道：“畜生！我要殺了你——，還我兒命來——！”

情況就要失控，陳長命還未動手，府尹已經搶先沖了出去，把漢子按在了地上，厲聲呵斥:“住嘴！大人是來就救你們命的，快向大人致歉！”

漢子猶自大罵，仇恨地盯著陳長命:“他是妖！那些畜生害了我兒子，也害了你們！他也是來害人的！殺了他！大家一起上，殺了他！”

他拼了命地掙扎，人群里，卻有認識他的人突然開口:“李四！你要害了我們所有人嗎！”

漢子回頭，想要看清是誰，卻只看到了一個巴掌，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然后，是一個棉衣棉褲的中年人面容，是他的鄰居，也是他的班頭。

班頭指著他的鼻子橫眉怒目：“我看你就是豬油蒙了心！這位大人來是要救大家的命！你一個勁兒嚷嚷著妖怪！畜生！你是在罵誰！你是在咒大家都去死嗎！”

李四被罵懵了，他焦急解釋：“我沒有！我沒有咒..”

話沒說完，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班頭直接按住他的頭，把臉按在地上，結結實實按了三下。

班頭沖陳長命賠笑：“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著小子計較，他腦子有病！”

分身小人站在陳長命肩上、頭上、手上，他面無表情地掃了眼眾人：“還有誰不愿意讓我救的？現在站到一邊去，別妨礙我。”

他頓了頓，又說道：“還有，我是人，不是妖。”

沒有人起身，全都哀求地看著他，陳長命點頭：“沒有的話，那就帶我去你們家。”

眾人急忙起身，爭搶著帶陳長命的分身先去自己家，人群如潮來，又如潮去，身后，只留下趴在地上，鼻子磕出了血，還有攙扶著自己父親的林夫人三人。

林夫人看著丟了魂的李四，不忍心地勸慰：“你也趕緊跟上去吧，那位大人是心善的，你去道個歉，我想那位大人會原諒你的，畢竟，你的親人...”

到最后，林夫人沒有說完，哀嘆一聲，攙著自己的父親進了房間。

李四失魂落魄，木然地趴在地上，鼻子里的血滴在地上，又蹭到了臉上，他眼神里沒了光。

....

當最后一個重傷的人恢復后，陳長命揮手驅散了剩下的所有人，這些都是聽說了陳長命的事，前來求救的。

他們的親人朋友，有已經死了的，有輕傷的，還有純粹想來蹭一口氣的。

對于后者，他自然沒好臉色。

等他出了門，發現李四正跪在地上，見到了陳長命，“咚”的一個響頭，額上泛起了紅腫。

“求，求大人，救救我妻子...”

他又連續幾個響頭，陳長命平靜地盯著他：“是重傷嗎？死了的，我沒辦法，輕傷的，別來煩我。”

“是重傷！是重傷！”

他趕緊回答，生怕陳長命不同意，急切道：“剛才是我冒犯了大人，您要殺要剮，小的任憑處置，毫無怨言，只求大人救救我妻子，救救她！”

陳長命抬步，走到他跟前，李四仰起臉，骯臟血污的臉上，一雙眼睛里滿是淚花。

他看了兩眼，直起了頭，淡淡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