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垣斷壁，焦黑一片。

楊九躲藏在一處破敗的房門后，屏息凝神，透過縫隙瞧著外面走動的鼠妖、豬妖、狗妖。

鼠妖佝僂著身子，手上揣著比自己還要大上兩圈的人的尸體，尸體殘缺不全，沒有頭的、沒有腳的、沒有胳膊的、沒有半邊身子的...，不一而足。

豬妖拿著農戶用的叉子，叉子上挑著嬰兒的尸體，腹腔大開，里面的內臟已經無影無蹤。

狗妖則是東聞聞，西嗅嗅，搜尋著哪里還有剩下的殘肢斷臂，或者還活著的人，找出來后立刻咬死帶走。

令人作嘔的尸臭味彌漫在空氣里，還有肉燒熟后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更刺激難聞的味道。

“汪嗚？”狗鼻子聳動，狗妖豎起了耳朵，眼神朝著楊九躲藏的方向看了過來，驚疑不定。

豬妖吞下手上的內臟，舔干凈手上的血，黑乎乎，神態兇惡的豬頭看著狗妖，“哼哧”著問：“發現人了？”

“有點不對勁的味兒，像是人味，但又不像。”狗妖回了一句，低吼著露出猙獰的犬牙，謹慎地朝著楊九的方向走了過來。

“豬大腸，你也跟我過來，感覺不對！”

狗妖低吼著，沒有回頭，死死盯著那扇半掩半開的門，朝身后的豬妖招了招爪子，它有種危險的預感。

“鼠尾，你給我小心著點，敢偷吃，小心我叉死你，把你一塊兒當了糧食?！?

豬妖狠狠地對著鼠妖的腦袋來了一巴掌，將鼠妖拍倒在地，尸體散落，鼠妖不敢撿，跪在地上“吱吱吱”磕頭稱是。

將叉子上的嬰兒甩在鼠妖面前，豬妖抓著叉子，跟在狗妖旁邊，一樣小心地往門的方向慢步挪動。

眼見著越來越近的妖怪，楊九提著一口精氣神，繃緊了身體，握著菜刀的右手緩緩舉起，等著狗妖進來時，給他致命一擊。

“一、二、三、四...”

楊九在心里默念，數著狗妖的腳步，計算著狗妖與門之間的距離，抬起腳，無聲地后退，退到離門一尺遠的地方，手臂落下，剛好夠菜刀砍到狗妖的頭上。

近了！近了！

一人一妖都大氣不敢喘，狗妖離門只有半尺遠，它嗅到了一股令它渾身發抖的氣味，這股氣味太過恐怖，就是現在城里的那個大妖首領，也遠遠比不上。

它不敢往前走了，門后邊，是可怕的死亡深淵。

“怎么不走了？”豬妖疑惑，走地好好的，停下來干嘛。

“嘿嘿，我聞到了，這后邊是個小孩兒，估計現在正捂著嘴，被咱們兩個嚇得渾身發抖，我對小孩兒沒興趣，給你了?！?

狗妖扭過頭，神神秘秘地指著門小聲說道，拍了拍豬妖的肚子，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聽到小孩兒，豬妖眼睛亮了，獠牙凸出的嘴里不由自主分泌出涎水，它貪婪地盯著門，仿佛已經看到了門后的小孩兒。

“老狗，謝謝了?！?

“咱倆還客氣什么，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指了指門，狗妖退后兩步，一只腳朝前，一只腳朝后。

豬妖哈哈大笑，叉子換到左手拿著，右手直接推開門，獰笑道：“小娃娃，讓豬爺爺好好嘗嘗...”

嘗嘗沒說完，一道鋒芒劃過，隨后是血潮噴薄，屋內的墻壁被血潑上了紅，一顆豬頭掉在了地上，豬頭上，猶自殘留著殘忍的快意。

就在菜刀落下的一瞬間，狗妖“嗷嗷”一聲，倉皇逃竄，什么豬妖鼠妖全都顧不上，保命要緊。

一邊跑著，它一邊回頭去看，卻瞪大了狗眼，看到一個哆嗦著身子，拿著刀，渾身粘滿了豬血的男人從門后走了出來，看到狗妖的一瞬間，嚇得菜刀落地，撿起豬妖的叉子，扭頭就跑。

一邊跑，一邊還跟狗妖一樣，扭頭恐懼地查看狗妖是否跟了上來。

“凡人？”

狗妖呆住了，懷疑自己的鼻子難道出問題了？明明還有不是人的味兒啊。

它狗眼一轉，立刻大聲吼叫：“有活人！大伙出來抓活人??！”

一吼引出百頭妖，縣城里頓時響起了紛紛擾擾的妖物吼叫。

“活人？活人在哪？”

“都別跟我搶！都別跟我搶！活人是我的！”

“我不吃！把活人給我，我只要砍他的頭！”

“我要他的心臟！活人的心臟新鮮，我要吃了他的心臟！”

...

一頭一頭形態各異的妖物從一個個房屋、街道、地下急吼吼地沖了出來，眼中冒著嗜血的光，隨著第一只妖物發現逃跑的楊九，妖嚎一聲，立刻追了上去。

轟轟的奔跑聲激起煙塵、血泥飛濺，楊九深一腳淺一腳，踩在被血水浸濕的地面上，不時還能踩到斷掉的手指、染血的眼球、扭曲的腸子，他回頭看到狂吼著，面目兇殘的妖物，眼底深處積淤有化不開的仇恨。

自己一定要逃出去，這些畜生一定要死！

他不再去看身后野性殘暴的妖怪，忍著嘔吐和身上的血腥，奮力往黑山跑去。

黑山頂，陳長命目不轉睛地盯著，臉上泛起激昂的期待。

青色的眼珠死死看著楊九的身后，一個一個地數著妖物的數量。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當數到一百三十四的時候，陳長命的嘴角已經咧到接近耳根的地方，他一手按著自己空蕩的半邊臉，白發披散，一手再次對著妖群數了數。

“一百三十四個！一百三十四個！我不用挨餓了，哈哈！不用挨餓了！”

一個白面白發，半臉半腦的怪物在黑山頂上又蹦又跳，歡快地手舞足蹈。

跳著跳著，他突然停了下來，雙臂垂下，低著頭，青色的眼球盯著群妖，身上的氣息死寂幽冷。

楊九死死咬著牙，嘴角滲出了血絲，今日不比昨日，這些妖物可沒有抱著戲耍的心思留著力氣，他必須要盡快到達黑山。

黑山越來越近了，對著舌尖猛咬一口，疼痛讓楊九一個沖刺，沖進了黑山里，向著山頂跑去。

山神大人告訴他讓他一直跑，不到山神大人出現之前絕不能停下，他不敢不聽。

“來了，來了?！?

看著自己的食物成群結隊進了黑山，陳長命牙齒上下開合，只有一半的嘴張開一個嗜血的笑容，牙齒鋒利，還殘留著妖物的血跡。

黑山腳，烏壓壓的妖物狂吼大叫著，向著山上一路狂奔，陳長命俯視著，等到最后一只妖物也跑進黑山的時候，爆發出一聲響徹黑山的興奮大吼。

“我的食物！我的食物！食物——”

他如同一枚箭矢，從山頂彈射而下，停滯在半空的身影落入一人與群妖眼中，不盡相同。

“啊嗚？”

“食物！食物！”

陳長命如同一只狂躁的野獸，手腳并用，剛剛砸在地面，就對著妖群沖了上去。

“食物！我的食物！”

陳長命貪婪地掃視妖群中每一只妖物，霎時，妖群大亂，被陳長命恐怖的氣息驚嚇到四散奔逃。

陳長命出離地憤怒了。

“嗷嗚——”

“汪嗚——”

一聲聲凄厲的慘叫此起彼伏，飄起血花朵朵，暴怒的陳長命將一只只妖物撕成了零件，殘肢斷臂飛舞，驚懼的神情停在每只妖物的臉上。

陳長命一手插進一只妖物的腦袋，另一手將妖物的脖子擰斷，隨手扔掉，來到一只腿軟癱倒在地的妖物面前，無視它的哀求，抱著它的腦袋，一口咬下。

“啊——”

隨著腦中流淌漿液的被吮吸殆盡，痛苦地掙扎過去，帶著無盡的悔與駭，沒了聲息。

松開它的腦袋，陳長命掃視過一圈的妖物尸體，頓時發出一陣鬼哭狼嚎之聲。

楊九戰戰兢兢地躲在遠處，親眼看著陳長命將妖群屠殺干凈，眼里釋放出復仇的快意，又看向尸體中間，表情又哭又笑的陳長命，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紅、白、黑三色交替，將本就獰惡的陳長命，染地更加駭人可怖。

嚎叫地發泄了情緒，陳長命冷靜了下來，伸手指向楊九，冷聲道：“過來！給我把這些食物都搬進廟里去，一個也不要剩下！”

聽到命令，楊九一秒也不敢怠慢，趕緊跑了過來，按照陳長命的指示，一點一點地撿起妖尸，抱著向廟里去。

隨手撿起腳下的一具尸體，“咔嚓”一聲掰斷手臂，拿在手里，也不擦一擦上面的泥和血，陳長命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他俯瞰山下，他記得有幾個人還躲在城里，沒有被妖物發現。

“明天，讓楊九去城里，把他們帶過來，順便再帶個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