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木匠，一個捕快，一個婦人，兩個小孩，兩個修行者，一個草頭神。

造出了一具歪七扭八，卻又非常詭異的神像。

兩條胳膊一上一下，兩條腿一長一短，神像軀干上縱橫交錯的劃痕，或深或淺，神像無耳無面，邊角猙獰。

陳長命看著，總感覺少了點(diǎn)什么。

他看了眼木臺上的殘缺神像，與自己的一比較，恍然。

“給我?guī)б恢谎^來。”他吩咐道。

胡偽立即跑了出去，現(xiàn)在也只有他能動彈了，剩下的人不是氣若游絲，就是四肢腫脹地不成人樣，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臉色麻木。

尤其是兩個小孩，哭都沒有力氣了。

很快，胡偽就帶了一頭活的貓妖過來，送來的一百只活妖都用特制的鎖鏈穿透了四肢與琵琶骨，脖子上還帶著箍筋，將黑色的鎖鏈染成了暗紅。

抓起這只進(jìn)氣還沒出氣多的貓妖，當(dāng)著他們的面，陳長命手按在貓妖的脖子上。

“求..求...大...王....”

虛弱無力的聲音從貓妖的喉嚨里擠了出來，它一雙青藍(lán)色的豎瞳里，泛起了點(diǎn)點(diǎn)淚花，毛茸茸亂糟糟，骯臟的臉上凄苦哀求。

手指拂過它的眼，只聽一聲咔嚓，它的脖子以一個柔軟的弧度歪了下去。

“你應(yīng)該感謝我，沒讓你死地痛苦。”陳長命一手提著它的身體，一頭抓著它的腦袋，轉(zhuǎn)身對準(zhǔn)自己的丑陋神像。

一陣令人膽寒的骨骼碰撞聲在廟中響起，緊接著，陳長命一手用力，貓妖脖子處的皮膚如同泥巴一樣陡然被拉長繃緊，下一瞬，連帶著小截脊柱，整個頭顱被拔出身體。

嘩嘩，血液宣泄著，被澆在了自己的神像上，眨眼，原本丑陋的神像陡然猙獰恐怖，無面的臉上，夾在幾道劃痕中的血跡猶如淚滴，身上的血痕更像是不堪的傷勢記憶。

“不錯！不錯！”陳長命對現(xiàn)在的樣子很欣賞，他提起貓妖的頭顱，死寂的眼睛對著自己的染血神像，贊賞道:“你的尸體就不吃了，你是有功的，就把你埋葬了吧。”

他掀開貓妖頭顱的頭骨，將里面的液體細(xì)細(xì)涂抹在神像的頭顱，看著慘烈中帶了幾分圣潔的神像，拍手稱快。

把尸體扔給胡偽，讓他好生安葬了自己第一個功臣，繼而盤腿坐下，按照正神法的指示，陳長命念念有詞。

廟中飄蕩著血腥味，但沒人在意這個，他們攸忽間，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怖壓力，看到陳長命的猙獰軀體上，魔光瘆瘆。

廟外，整個黑山忽然震動，天色轉(zhuǎn)瞬陷入了濃稠的黑暗之中，風(fēng)也停，水也凝，活著的所有生靈，像是被人猛然攥緊了咽喉，無法呼吸，本能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嗬嗬”的嘶啞喘息。

“凝！”

浩大偉岸的低吟響徹心頭，廟外，一尊如蒙黑紗的巍峨身影浮現(xiàn)，身影體型修長，上下完整，黑發(fā)黑眸。

“立！”

廟內(nèi)，陳長命頭顱上突然蹦出一個一寸大小的黑色小人，小人睜開黑色的眸子，一個躍身，跳入猙獰神像。

“....”淅淅索索的無法名狀的碎語響起，卻又消失不見。

而在神像有了神，他便成了神。

“咚！咚！”無面神像好似睜開了眼，僵硬的站了起來，一步步踏在地上，整個黑山都跟著抖動。

他縱身一躍，重重地跳到木臺上，轉(zhuǎn)頭，對著殘缺神像“邦邦”兩拳，殘缺神像不動如山，毫發(fā)無損，無面神像向后傾斜，拳頭凹陷。

“哼！”陳長命冷哼，沒有繼續(xù)挑釁，而是學(xué)著祂，靜靜端坐在木臺上。

意識回歸干癟的身體，陳長命睜開了眼，黑色消散，氣勢隱去，整個黑山頓時回復(fù)了本來的樣貌。

瞅了眼地上昏過去的五人，他將外邊的胡偽喊了進(jìn)來。

“大王，您有何吩咐。”還是諂媚的笑，跪在地上，仰臉謹(jǐn)聽。

“你有什么愿望？”陳長命俯視著他，笑容可怖地問道。

神像立起，就該發(fā)展自己的信徒，收集香火了。

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解人所愿。

正好，先拿他們幾個做做試驗(yàn)。

胡偽立刻大聲回答:“小的愿望，就是能一直當(dāng)大王的狗，大王能一直讓小的留在大王身邊，伺候大王。”

他眼睛里滿是期待，若身上長了條尾巴，想必一定會轉(zhuǎn)的飛起。

陳長命伸手摸著他的頭皮，笑容兇厲。

“是個乖巧的，本神答應(yīng)了，去吧，對著本神的金身磕兩個頭，就說你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換取一輩子待在我身邊的機(jī)會，在心里念，不要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胡偽連連點(diǎn)頭，陳長命又好心提醒：“一定要誠懇，如果你心口不一，可是會死的。”

二話不說，胡偽來到無面神像前，“撲通”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心中默念。

此時，陳長命感到了一種奇怪的力量涌入自己的神像里，一個念頭浮現(xiàn)。

愿望是否接受？

當(dāng)然！

隨著肯定，一滴鮮血從神像上飄起，滴落在胡偽額頭，形成一枚鮮紅的血痣，一股無形的氣從胡偽身上溢出，被神像吸收。

而這股氣的缺失，陳長命察覺到胡偽的壽數(shù)少了那么幾年。

“想不到我竟也成了我口中的爛貨？”陳長命啞然，想不到愿望的達(dá)成竟是用信徒的命做交易。

而在一滴鮮血落入眉心，胡偽也多了永遠(yuǎn)待在陳長命身邊，永遠(yuǎn)伺候他的強(qiáng)烈沖動。

“大王！”胡偽的眼神不再是諂媚，而是狂熱的崇敬。

“出去吧，沒有喊你就不要進(jìn)來。”擺擺手，胡偽聽話地退下，陳長命閉眼，隨著那股氣的吸收，他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覺中，竟出現(xiàn)了一幅閃著淡淡光點(diǎn)的地圖影像，看其展示的場景，果不其然，是黑山。

“我這是？獨(dú)立出來了？”陳長命先是一愣，隨之狂喜。

他之前一直屬于殘缺神像化身一般的存在，意識是自己的，但身體卻要受其束縛。

而現(xiàn)在，他的靈覺來到了黑山之外，雖然只是很小很小的范圍。

他發(fā)瘋了一樣沖了出去，狂奔到山腳下，站在黑山的邊緣，試探地伸出一只腳。

成了！是真的！

他的腳踏在了黑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