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錢，那就賣身吧！

音量很輕的一句話顯得格外的有分量。

院子里一派沉寂，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孫大夫身上。像是不相信孫大夫會這么說，但又覺得孫大夫說的有道理。

孫大夫張口打破了院內的沉靜，對著水豐開口，面無表情，不容商量：“既然無錢付醫藥費，且林夕之后還要大量用藥調養身體，那就夫妻兩都賣身！”

“都賣身？”

“嗯，日后你們便是我的奴仆，為我做牛做馬，視我為主。若是伺候的不周到，懲處，生死，我說了算。”

“這是死是活都是孫大夫說了算？”

“這水老爺子應該不會這么做吧……畢竟是自己的骨肉，這要是賣了……有個好歹……”人群中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水老爺子肯定不會同意。”

“但是二十兩銀子啊。”

……

圍觀的人私下都開始議論了起來。

里正聽著眼皮跳了跳，雖然他耳邊有聲音在說水多不會這么做，但……他看了眼稻生，稻生是水多的親孫女，不也被五兩銀子賣了嗎？

“水多，你怎么說？”里正看向水多。

水多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孫大夫：“診金可能再少一些？”

佟氏聞言瞬間心緊了起來，多少診金她都不愿意給。

“不能！”孫大夫道。

水多一頓，意料中的回答罷了，他轉而看向水豐，眼里滿是暗示。

水豐其實不需要水多暗示，早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成為了水家不要的棄子。只是即便是知道，心里還是忍不住會有一絲希冀。可是……

“以后我們夫妻就是孫大夫的人了。”水豐對著孫大夫磕頭，臨到了，不敗壞他爹的名聲，就算是還了他爹娘的恩情。

孫大夫點了點頭：“那就在里正的見證下簽署賣身契，之后你再進去照顧你妻子。”話落，他轉身看著稻生：“你看顧一下這兒。“

稻生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屋子。

院外依稀還是很吵鬧，但這不再是稻生能關心的事情。其實分家也好，賣身也好，對于林夕夫妻來說，都可行。但水家其他人的下作，她不認為林夕夫妻能做到如她一般的決絕，這樣說來，賣身就不一樣了。賣了身，不管林夕夫妻后續會不會動搖或是顧念親情，他們都得聽孫大夫的話，只要他們聽話，日子總不會過不下去。而經此事后，她對原主既是守了承諾也是還了情。

不過孫大夫……

孫大夫先是相信她的話，后面又幫了她這么大一個忙，她必須得記住別人的好才是；還有之后，她不能總關注水家，她更應該關注己身，早日發家致富才是要緊的事情。

半個時辰后。

孫大夫拿著賣身契和房契進了屋子，也沒看稻生，只拉住了還暈著的林夕的手在賣身契上也蓋了個指印：“行了，以后林夕夫妻還有他們現在住的屋子就都是我的了。”

稻生見孫大夫說話說得大聲，知道他是有意將話說給大家伙聽。

“水豐，過來把你媳婦搬到稻生家去。”

孫大夫話音一落，在場眾人面色不一。

稻生詫異的看著孫大夫，她可沒想著將林夕搬到她家，但到底也沒有出口拒絕就是了，林夕雖然性命無憂，但是后續需要多觀察，她在身邊確實要好很多。

水豐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稻生，見稻生沒有拒絕，心中稍暖，他趕緊上前，在孫大夫的指導下背上了林夕。

水多一直在注意稻生，見稻生沒有反對，忍不住懷疑孫大夫讓林夕夫妻賣身一事是不是稻生的主意，但轉瞬卻又覺得不可能，若是稻生的主意，按照稻生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他們只分一間破屋給林夕夫妻，怕是稻生不會善了。

稻生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也不想知道，她只前方帶路，帶著水豐夫妻回到了她的家。

稻生家。

才款待過客人的院子在方氏和很乖的幫助下恢復了整潔。

方氏很想要知道事情發生的具體情況，但看著林夕的樣子，又想到了他們和稻生的關系，最終很識趣的找了個借口帶著很乖離開，將空間留給了稻生以及她的爹娘。

稻生感激方氏的貼心，她才搬新家，雖打掃了屋子，但是屋子并沒有完全歸置好，如今水豐夫妻的到來，雖打亂了她原有的安排，但是所幸還好，屋子有空余。

水豐在安置好了林夕之后，他看了看他們所處的屋子，比他們原有的房子好太多，不會漏風漏雨，白日里也不會陰暗。稻生給他們住的房間，很好，很好。

水豐看著稻生，張口的瞬間卻不知道說什么。

“娘我先照顧著就好，爹回去把棉絮之類的必需品帶過來。”天冷，家里多余的被子并不多。

“……”

“爹不愿意？”稻生沒聽到水豐的回答，不由看向他。

水豐搖頭：“稻生，我現在就回去搬。”若是林夕知道她能和稻生住在一起，她應該很開心。

“嗯。”

水豐聽到稻生的回應，快步離開了屋子，怕是晚了，稻生會反悔。

稻生見水豐離開速度快，只以為他是想要快去快回。她再次走到林夕跟前替林夕把脈，身體這么弱，如何用藥，如何調養，都需要斟酌。目光移動，她不經意的看到了一旁的藥箱。

只一眼，她的眼眸中瞬間染上了復雜。

孫大夫在林夕被送到這兒來的時候就將藥箱給了她，還塞給了她一張紙。雖沒有打開，但是她已經猜到了他給的是什么。

孫大夫是個好人。

不過這個好人在這個時機丟下病人……自己先回城，雖美其名曰是回去拿藥材，但是她總覺得不是這樣的……

另一邊，水家。

水豐著急忙慌的趕回家，為的就是拿了棉被衣物去稻生家照顧林夕，想著不能給稻生增加負擔，但是他一回家，看著屋子房門大開，再看屋內……

他們的衣物被翻亂在地，棉絮什么的已經看不見了蹤影。更甚至……屋內的桌椅板凳都消失不見了，就剩下了一張快要散架的床架子。他甚至忍不住想，若是他回來的再晚一些，會不會床架子也沒有了。

水豐踉蹌了腳步，只覺得眼前盡是黑暗……

分家！

他沒有要家里的一分田地，也沒有分走家里的一粒糧食，就只有這住了幾十年的破屋子而已。

被賣！

他也沒有怨恨。只是……他們的做法……是在逼死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