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

一說到這個，曹蕓金立馬就想起來了。

還別說，確實有這么回事。

在他還小的時候，跟郭德鋼拜師前，簽訂過一個長達十年之久的合同。

合同規定，在這十年內，他的所有演出費用，需要如數上繳，每個月拿到手的，只有四千塊錢的基本底薪。

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的條條框框。

比如，不能去接私活，不能跟其他相聲團體有所來往等。

但凡違約，他就要面臨高達100萬的天價違約金。

那個時候自己年齡小，不懂這里面的門道。

可是即便如此，曹蕓金也一直沒有抱怨過什么，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師父郭德鋼有朝一日居然會拿合同來壓自己。

我跟你談感情，你卻跟我談合同？

“既然師傅您都這么說了，那金子自然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不過，既然咱們要按照合同辦事，那現在十年之期已過，我現在的身價也水漲船高，咱們是不是應該重新擬定一份新的合同？”

這一刻。

曹蕓金終于明白了。

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能和自己的老板去談論感情，哪怕是那個在外人面前口口聲聲喊著自己親兒子的郭德鋼！

“金子，不要再繼續鬧下去了好嗎？”

“今天是你師傅的生日宴，不要再為難他了，你有什么不滿的，沖著師娘來行不行？”

“你要是不滿意，師娘....師娘就給你跪下了！”

王慧說著，突然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曹蕓金面前，眼淚順勢就流了下來，哭的那叫一個凄慘。

曹蕓金一下子就懵了。

他明明只是想漲一下工資，哪怕被郭德鋼訓斥，他也不過是想重新簽一份不那么苛刻的合同罷了。

可是師娘，卻給自己跪下了？

這下子，在場的所有德蕓社弟子，全都慌了神，一個個趕忙站起身來，著急忙慌的伸出手來將其扶起。

“師娘，你這是做什么啊？”

“師娘，大師兄就是一時糊涂，才說了這些胡話，你何必要這樣呢。”

“就是啊，您可千萬別生氣，等回去后，我們一定好好說說他，讓他給您道歉。”

“師娘，您可千萬得保重身子啊....”

“.......”

聽著耳邊嘰嘰喳喳的安慰聲，王慧只是擦了擦眼淚，本就略顯臃腫的臉龐輕輕顫抖著。

“沒事兒，你們一個個啊，都是師娘的心頭肉，師娘沒事兒的，只要金子能不鬧了，讓師娘做什么都行。”

說罷，很是委屈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滋。

“大師兄這也太過分了....”

一旁的岳蕓鵬眉頭微皺，撅起了嘴忍不住開口說話。

其他的師兄弟們，也是出聲附和。

“可不是嘛，咱們當徒弟的，孝順師父師娘那叫天經地義，怎么還能逼著師娘下跪呢，這不就欺師滅祖嘛。”

“不就是為了一點錢嘛，再怎么說今天也是師傅的生日宴，怎么能說這種話呢？”

“唉，大師兄也是，這也太過分了，咱們雖然不是師父師娘生的，可卻是他們養大的啊，這么做真是讓人寒心。”

“說句難聽的，我養大的孩子，要是敢這么跟我說話，我非得一腳踹死他不可....”

“.......”

師弟們的話，就好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直直的插在了曹蕓金的心頭。

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來，看著面前這些平日里總是一口一個大師兄的師兄弟們。

在這些人之中，有太多的熟面孔。

以前德蕓社落魄的時候，郭德鋼顧不上他們，那是他曹蕓金照顧的他們這些人。

有好些人的本事，那也是他曹蕓金教給他們的！

甚至就漲薪這件事，那也是有很多師兄弟不滿，自己才主動站出來的。

可是現在看來。

這一切，終究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罷了。

“好！好！好啊！”

“你們可真的是我的好師弟們啊！”

曹蕓金看著面前的這些人，身子忍不住的輕微顫抖著，眼眶通紅。

這一刻，他的心徹底冷了。

“說夠了沒有？”

這時，一直端坐首位，高高在上的郭德鋼終于忍不住了，怒目圓睜，手指著面前的曹蕓金，氣的渾身顫抖。

“曹蕓金，還不快給你師娘道歉！”

“蠻橫無理，信口雌黃，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師傅放在眼里，你今天當真要行那欺師滅祖之事？”

欺師滅祖？

曹蕓金聽罷，只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不過是想要漲點工資而已，怎么就欺師滅祖了？

曹蕓金笑了笑，冰冷的眼神在這些師弟們的身上一一掃過。

剛才還在叫囂的眾多德蕓社弟子，此刻卻全都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神，最后排的岳蕓鵬，更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呵呵......”

收回眼神，曹蕓金這才看向了坐在首位的郭德鋼，眼神更是盯著他懷里的郭分陽沉默良久。

他現在，大抵也明白了....

是啊，德蕓社的錢，從始至終都是屬于那一個人的才是。

別說沒自己份了，恐怕連他的親生兒子郭大林都無法染指分毫。

自己今天敢要求漲薪，明天豈不是就敢爭權奪股份了？

“師父，師娘！”

“這恐怕是金子最后一次再這么稱呼您二老了。”

“我曹蕓金。”

“從今天開始，正式退出德蕓社，從今往后，我們.....恩斷義絕！”

曹蕓金眼含熱淚，看著高高坐在首位的郭德鋼，內心絞痛，過往的種種，如走馬觀花般在眼前飛速掠過。

罷了，又跪下身子來，很是鄭重的給他磕了三個響頭，就像剛開始拜師時的那樣.....

禮畢。

這才緩緩起身，轉身就走，腳步堅決！

“不，不行！”

一聽曹蕓金要退出德蕓社，一旁的王慧徹底慌了，趕忙從一眾徒弟中掙脫開來，徑直來到了曹蕓金跟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金子，你不能這么做啊。”

“師娘求你了行不行，這么多年的師徒情分，你怎么能忍心說出這種話呢？”

“都是師娘的錯，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師娘！”

眼瞅著師娘又準備下跪，一眾徒弟們趕忙沖上前來，率先跪倒在了曹蕓金的面前。

“大師兄，你不要再繼續胡鬧了行不行，就當我求你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雖然不是師娘親生的，可你是她養大的啊，不要再惹師娘生氣了。”

“大師兄，您要是心里有氣，那就沖著我來吧，別難為師父師娘！”

看著面前的跪著的一幫師弟們，一個個痛心疾首的模樣，曹蕓金心中五味雜陳。

“你們，這是在逼我啊......”

師娘給自己下跪，那是自己不忠不孝。

師兄弟給自己下跪，那是自己無情無義。

兢兢業業這么多年，到頭來卻落了一個不忠不孝，無情無義的名頭。

說起來，還真是諷刺啊。

“滾，趕緊滾！”

郭德鋼徹底怒了，猛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里了，我德蕓社廟小，容不下你曹蕓金這尊大佛！”

“但是你記住了，曹蕓金，今天不是你自己要走，是我德蕓社開除的你！”

“不知感恩的畜生東西，給我滾出去！”

郭德鋼陰沉著臉，大手一揮，臉色鐵青。

曹蕓金沒有廢話，只是淡然的掃視一圈，在一眾弟子的注視下，走出了休息室的大門。

“砰！”

清脆的關門聲響起，郭德鋼就好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一般，猛然癱倒在了身下的座椅上，神色悲痛。

十余年的師徒情分。

在此刻，已然徹底畫上了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