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蘇妧與墨翎被安置在靠近御花園的偏殿。

此處雖不如蕭妃舊居華麗，卻勝在僻靜，少了濁氣的侵擾。

墨翎指尖劃過窗欞，一道微弱的靈力屏障悄然成型，將外界的窺探與濁氣隔絕在外。

“皇帝對大祭司的信任超乎想象。”蘇妧坐在桌邊，看著燭火跳躍的光影，“若大祭司真的操控濁氣，為何皇帝從未察覺？”

墨翎走到她身側，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樹影上：“凡人對力量的渴求，足以蒙蔽心智。大祭司獻內丹、授陣法，看似助皇帝修行，實則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其判斷?！?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方才怨鬼提及主人，其氣息與冥界的濁氣有幾分相似，卻又摻雜著凡間的邪術。”

蘇妧心中一動：“你是說，大祭司與冥界有關？可孟婆從未提過他與冥界勢力有勾結?！?

“未必是勾結，”墨翎眸色深沉，“或許是某種交易，或是他自身就非純粹的凡人。”

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一縷黑氣——正是之前從怨鬼身上截取的殘魂氣息，“這股力量刻意模仿冥界濁氣，卻留有破綻，像是用凡間邪術強行催生出的贗品。”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極輕微的衣袂破空聲。

墨翎眼神一凜，指尖靈力凝聚，卻被蘇妧輕輕按?。骸暗鹊?，這氣息……像是朝顏?！?

果然，片刻后，朝顏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窗外，她警惕地環顧四周，才從窗沿躍入室內。

此刻的她褪去了羅剎鬼的猙獰，化作一位面容清秀的宮女模樣，只是眼底的戾氣仍未完全散去。

“大人?！背亯旱吐曇簦Z氣急促，“我查到些線索。方才在御膳房附近，看到一個太監鬼鬼祟祟地往大祭司的偏殿送東西，那食盒里散發出的氣味……和蕭妃舊居的濁氣一模一樣?！?

蘇妧與墨翎對視一眼，墨翎立即道：“你看清那太監的樣貌了嗎？”

“看清了，”朝顏從袖中掏出一塊碎布，“這是我扯下的衣角，上面有特殊的繡紋，像是大祭司親隨的標記?！?

布片上繡著一只扭曲的玄鳥，羽毛呈詭異的黑色，與普通宮繡截然不同。

“大祭司的偏殿在何處？”蘇妧追問。

“在太液池西側，靠近禁軍校場，”朝顏蹙眉，“那里守衛森嚴，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不過今晚子時，會有一批貢品送入偏殿，據說是大祭司為皇帝準備的修行材料。”

墨翎眸光微閃：“貢品？看來我們得去取一份看看了?！?

子時三更，月色被烏云遮蔽。

蘇妧與墨翎借著夜色掩護，兩道黑影掠過宮墻。

朝顏早已在太液池畔等候，她指著遠處一座燈火昏暗的偏殿：“就是那里，每隔幾日，就會有馬車從側門進入，車上蓋著黑布，沒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三人屏息靠近，偏殿四周果然有禁軍巡邏，每一步都踏在固定的節點上，顯然受過嚴格訓練。

墨翎示意蘇妧與朝顏隱蔽，自己則化作一縷黑煙，順著風勢潛入偏殿后院。

后院中央有一座不起眼的地窖，石門緊閉，縫隙中滲出絲絲黑氣。

墨翎指尖凝出靈力鑰匙，輕輕插入鎖孔，只聽“咔噠”一聲輕響，石門緩緩開啟。

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混雜著腐爛與丹藥的怪異氣息。

墨翎皺眉進入地窖，只見里面堆滿了大小不一的陶罐，每個陶罐都用符紙封口，符紙上的朱砂已變成暗紫色。

他隨手打開一個陶罐，里面竟是一具被丹藥浸泡的嬰兒尸體，尸體表面覆蓋著細密的黑紋，正是濁氣侵蝕的痕跡。

“果然是邪術，”墨翎眼神冰冷，“用嬰兒的魂魄煉制邪丹，難怪濁氣如此濃重?！?

他取出一個玉瓶，將罐中丹藥粉末收集起來，“這些東西必須毀掉，否則后患無窮?！?

就在此時，地窖外傳來腳步聲，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大祭司有令，今晚的貢品提前送來，都仔細看著，若是出了差錯，你們腦袋都不保！”

墨翎迅速合上陶罐，閃身躲到石柱后。

只見幾個太監抬著一口黑布覆蓋的木箱走進地窖，為首的正是朝顏之前見過的玄鳥繡紋太監。

木箱落地時，里面發出“咯咯”的輕響，像是骨骼摩擦的聲音。

“快點打開，大祭司等著用呢，”太監催促道。

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地揭開黑布，里面竟是一具用鐵鏈捆綁的干尸，干尸雙眼圓睜，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周身纏繞著黑色咒文。

干尸突然睜開眼，眼中閃過猩紅光芒，鐵鏈“嘩啦”作響，竟掙脫了束縛！

為首的太監大驚失色：“不好，鎮邪符失效了！快通知大祭司！”

干尸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利爪直朝最近的太監抓去。

墨翎見狀，不再隱藏，靈力化作利刃斬出，瞬間將干尸的手臂斬斷。

干尸吃痛，轉而撲向墨翎，周身黑氣暴漲，形成一個扭曲的鬼臉虛影。

“雕蟲小技?！蹦崂浜咭宦?，掌心冥火燃起，直接將鬼臉虛影燒成灰燼。

干尸失去黑氣支撐，瞬間化為一堆白骨。

地窖外的動靜驚動了巡邏禁軍，頓時號角聲四起。

墨翎抓起裝有丹藥粉末的玉瓶，與蘇妧、朝顏匯合：“走，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迅速撤離，剛回到偏殿，就見孫皇后的宮女玉清急匆匆跑來：“蘇姑娘，陛下宣你們即刻去養心殿！”

養心殿內，皇帝面色鐵青，大祭司則站在一旁，身著玄色祭袍，臉上戴著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殿中還跪著幾個被擒的太監，正是方才在地窖的那批人。

皇帝聲音冰冷：“你們半夜擅闖大祭司偏殿，擊殺貢品，該當何罪？”

大祭司上前一步，聲音透過面具傳來，帶著金屬般的質感：“陛下息怒，此二人來歷不明，擅闖禁地，恐是別有用心。方才被他們毀掉的，乃是老臣為陛下煉制的長生藥引，如今功虧一簣，實在可惜?！?

蘇妧看著大祭司面具上雕刻的玄鳥紋，與朝顏找到的布片繡紋如出一轍。

她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所謂長生藥引，不過是用嬰兒魂魄與邪道尸骨煉制的邪物！

大祭司以邪術惑亂陛下，致使皇宮濁氣彌漫，怨鬼橫行，這才是真正的罪該萬死！”

大祭司聞言，面具下的眼睛驟然收縮：“一派胡言！你有何證據？”

“證據在此?！蹦嵘锨埃瑢⒂衿砍噬?，“這是從偏殿地窖取出的丹藥粉末?！?

皇帝看著玉瓶中暗紫色的粉末，臉上卻無任何波動。

大祭司見狀，突然抬手，一道黑氣射向玉瓶。

墨翎早有防備，袖中鬼符飛出，瞬間將黑氣封印。

大祭司見陰謀敗露，不再掩飾，周身黑氣暴漲，面具碎裂，露出一張布滿咒紋的臉：“既然你們壞了我的好事，那就都去死吧！”

黑氣化作無數利爪，直撲蘇妧等人。

墨翎護在蘇妧身前，朝顏手持玄鈴傘迎上黑氣利爪。

皇帝卻突然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

蘇妧一驚，難怪皇宮都在這位大祭司的掌控之下，原來他竟控制了皇帝。

“大祭司，這里是凡間，你如此狂妄難道就不怕遭受雷劫嗎？”蘇妧冷言道。

大祭司狂笑一聲：“愚昧，我知道你們并非凡人，到了凡間你們的靈力大大折損，根本不會是我的對手，這凡間本就該由強者主宰！”

他抬手一揮，殿外突然涌入大量怨鬼，顯然是早有預謀。

蘇妧取出蓬羽弓，靈力化作箭矢射向怨鬼。

墨翎則沖向大祭司，二人在殿內激斗，靈力碰撞產生的氣浪掀翻了桌椅，燭火紛紛熄滅。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聲清越的鐘鳴，一道金光穿透黑氣，照在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發出一聲慘叫，黑氣迅速消散：“不可能……天界的鐘聲為何會在此刻響起？”

蘇妧趁機搭箭，箭矢裹挾著純凈靈力，正中大祭司眉心。

大祭司難以置信地看著蘇妧，身體化作無數黑氣，被金光徹底凈化。

怨鬼失去主心骨，也在金光中紛紛消散。養心殿內恢復平靜，只留下滿地狼藉。

墨翎走到蘇妧身邊，低聲道：“天界鐘聲來得蹊蹺，似乎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蘇妧望著殿外漸亮的天色，心中疑惑更甚：“會是誰呢？初淵上神已經消散，難道是……”

她想起孫皇后腰間的玉佩，那股若有若無的天界氣息，難道與鐘聲有關？

此時，孫皇后在宮女的攙扶下走進來，看到皇帝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

她看向蘇妧與墨翎，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吩咐宮人打掃殿內。

而在皇宮之外，一處隱秘的閣樓中，祁夜把玩著一枚梅花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有趣，看來凡間的戲碼，越來越精彩了?！?

他身旁的水鬼躬身道：“魔君，大祭司已死，接下來如何安排？”

祁夜將花瓣碾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棋子沒了，就再找一顆。陸府那位小公子，也該長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