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杜一行尋到孔甲去向,一路疾馳,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大追逃。
驛道上人喊馬嘶,蹄聲驚得兩側密林,飛鳥盤桓。
“大人好手段,孔甲這廝真是自尋死路!”
龐宣策馬從后方追了上來蕩起陣塵土,與周杜并行,哈哈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剛才屬下真擔心這人往左馮翊逃去!”
“怎么,逃到左馮翊就不敢捉了,三輔之地還有執金吾去不得的地方?”周杜笑問。
龐宣亦笑:“自然沒有,倒是省去許多麻煩?!?
二人身后還有十余騎,都是衙署吏士。
大家都是人精,此時兩位領導并行,自然清楚對方有事相商,一個個不自禁的放慢了馬速,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快些前行!”龐宣瞥了眼身后十余騎,喝道。
眾人得了令,不敢再慢行,匆匆從周杜龐宣身旁策馬飛馳而過。
龐宣看在眼中,不由笑道:“大人感覺如何,如今衙署吏士雖少,但各個也都是拿得出手的精銳?!?
“你感覺如何?”周杜反問。
“都是我一路帶出來的,卑職有信心?!?
“背景錯綜復雜,不堪信任。”周杜淡淡說道。
龐宣搖頭苦笑,又不死心的辯解:“士族子弟無法避免,不過其中還是有些人值得信任,所謂士族之間也不盡是鐵板一塊,亦有寒門?!?
說完頓了頓又問:“也不知這孔甲好端端盜書作甚,非金非銀,有何用途?”
二人未察覺間,馬兒已放慢了速度。
“慎言!我等沒有結黨之意?!?
周杜嘆了口氣:“此番出城我總覺得事有蹊蹺,近年來朝廷官員頻替,甚至連三公九卿也難逃抄家株連之禍,行事不得不小心應付?!?
“再者古籍雖非金銀,但也是天下孤本,是大賢智者感悟結晶,價值不可估量。”
“大人,這......”龐宣愣了愣,有點想不明白:“大人可是發現了什么端倪,說來慚愧,卑職雖領左丞職位卻鮮少能為大人排憂解難,實在無顏?!?
“我懷疑孔甲此案,案犯另有他人?!?
“什么?”龐宣不由驚呼一聲,下意識抬頭向周杜看去。
“當年孔博士獻書之時,你在何處,可有觀瞻?”
“當年似是孔甲押車進京,大人意思是?”龐宣念叨了兩下,皺眉細想:“既然如此為何宮內皆傳是孔甲所為?”
“所以此事蹊蹺,我敬你為兄長,須提醒你一二,這其中恐怕摻雜著厲害關系,不得不小心對待,如果孔甲自身清白,你我兄弟皆有大難。”
龐宣徹底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周杜的門第不高,少年時受司馬大將軍衛青賞識,舉薦給武帝,這就彌補了自身的門第不足。
后大將軍故去,陛下感懷大將軍之功,封周杜為執金吾,從而一步登天。
如果連他都要受到牽連,龐宣不由想起了自己。
他是右扶風土著,沒有顯赫出身,若不是恰逢其時,根本不會有如今的地位。
越想著周杜的話,龐宣越發覺得周身發涼。
“大人既然有此察覺,我等應該如何應對?”龐宣遲疑問道。
“暫時沒有主意,先找到孔甲再說?!?
周杜微微皺眉,很快又想到其他事情,連忙吩咐:“此行并不需太多人手,原本我覺得二十騎足矣,現在看來還得想辦法再遣走一些人為妙?!?
“這......”龐宣心頭一頓,猶豫道:“這恐怕不妥吧,若是人手都遣了回去,誰來護大人安全?再說孔甲武藝高強,不妥不妥?!?
周杜笑了笑:“放心,我自有安排。”
“既然如此,卑職尋個適合的由頭,將這幫小子打發回去?!?
龐宣晃了晃腦袋,又補充說道:“不過大人須允我護在身旁。”
“哦?”周杜瞥了龐宣一眼,心中清楚對方的盤算,于是問他:“如今你是否覺得回到長安城,反倒不如跟在我身旁逍遙自在了?”
龐宣知道自己表現的太過明顯,被人一眼看穿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他尷尬地撓了撓腦袋,但還是說道:“大人何必說這么清楚,卑職孤身一人,還是留在大人身邊更放心一些,至于那幫小子回去自有人訓他們。”
“哈哈!”周杜笑了笑,手指前方示意:“事不宜遲,前方不遠處便是槐里縣,入縣界后各路岔口皆有官兵駐守查驗,那幫小子桀驁不遜,必然要生出事端來,你即刻快馬前去,切莫和右扶風的人起了沖突?!?
“大人此言差矣?!饼嬓f道:“左馮翊如今圣恩正隆,這右扶風擔心作甚,王欣那小子不過都尉之職暫代,還不是真正的右扶風呢,豈敢猖狂?!?
周杜聞言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后,方笑:“那左丞還不速去?!?
龐宣應了聲,才抱拳行了一禮,匆匆行去。
看著前面急馳的身影,周杜原本笑意連連的臉上,逐漸平靜下來。
心想著龐宣這人到如今還認不清形勢,早在前年他已將王欣調查清楚。
這人似是受朝中某位不知名的大人物保薦。
不出意外,右扶風的職務必定歸其所有,堪比九卿。
周杜抬頭看了眼前方,心里盤算著時間。
此時從長安城向東已經追了約莫兩個時辰,再往前不遠處便是槐里,眾人可以在那里歇馬,順道詢問當地兵曹,是否有發現孔甲的蹤跡。
隨即他又想到坐在身后的孔蟬,不禁思索著,要將對方安置在何處?
槐里縣城池較小,民風也簡單許多,但是距離長安太近。
萬一司馬遷本意為其避禍,顯然這也不是個穩妥的地方。
周杜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穿越來此三年,其實他出城的次數不多,對外界環境了解也并不算多。
所遇諸事,大部分都是居中策應,一干大小事務皆是吩咐手下干吏前往操辦。
此番在得知賊人逃亡右扶風方向時,他不由松了口氣。
王欣人為官清正,行事風格果斷又多有智謀。
孔甲若是真闖入扶風境,再想要脫身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況且只要證實孔甲人在右扶風屬地,哪怕他再逃走,自己也有了推脫的借口。
周杜嘴角噙著笑,不管這次是誰的設計,他也要破局出來。
視茍命為第一要事的他,絕對不允許自己處在危墻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