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柔和，目似秋波。

對襟半袖小衣露出瑩白肌膚，在陽光照耀下展現出美麗的光澤。

加上白發和額頭長角，少女的身份呼之欲出。

“陳江流開竅圓滿了？”

九色鹿心里一喜，心道果然是尊者臨凡，修行之快幾可與自己與孔天驕相比，心里不由升起幾分希冀來。

被掠走以來，孔天驕便將她鎖在寢宮之中，不許她外出一步，但也沒有做其他的事。

反之，只要在這宮殿里，她的要求都會被滿足。

鵬王是個愛吃人又愛學人的妖怪，宮殿里有不少藏書。她每日打發了油膩示好的孔天驕，便借書籍消磨時光。

千百本書看下來，她已不是那個不知世事的九色鹿了，自然知道如今脫困的希望都寄托在鎮魔司身上。

前幾日鵬王大宴群魔，不知派出去做了什么。孔天驕如此惱怒，想必是鎮魔司窺破了一二謀劃，有所動作了？

“你又能有什么好事？哦，你受傷了？”

聽出九色鹿的譏嘲之意，孔天驕反而冷靜下來。

九色鹿抓來這十余日，他除了修煉，每天都要過來勸說一番，講的也無非是自己出生非凡、鵬王為父、必定得道的那一套，奈何九色鹿是油鹽不進。

‘本就沒什么進展，現下發怒，豈不更叫她看輕？’

他理一理自己的衣襟，露出微笑，緩步上前。

“沒有什么，不過是跑了個第五境的僧人罷了，本來我也只是試試手，最多比預計的推遲些時日?！?

“父王手下的大將也差不多該把那些和尚抓回來了。反正我的傷還沒好，索性推遲幾日，就在九月初九晉升凝丹?！?

“以我的根基，再加上你和那群禿驢的佛性，以重九至陽之氣顛倒陰陽，我說不得能一氣直達三轉，甚至四轉！”

白發少女猛地回頭，毫不掩飾痛恨與厭惡：

“你這個魔頭！我不會幫你的，你不會有好下場！”

孔天驕心中惱恨，想起這些日子九色鹿的愛搭不理，和剛才她得知陳江流消息時的那種雀躍，前后的反差深深刺激著神經。

之所以要雙修，圖的是一個細水長流。實際上吃了九色鹿，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生性高傲的他會和九色鹿虛以委蛇，無非是自持身份和風度，圖一個面子罷了。

然而此時此刻，即使他對九色鹿沒有男女之愛，嫉妒之火也熊熊燃燒，再也無法忍耐。

“你以為我是豹鐘情那樣，看見女人就走不動道的廢物嗎？”

“我是天生神圣！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誰管你愿不愿意！”

孔天驕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身后孔雀羽背光閃耀，張嘴一吸，乳白色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從少女身體騰起，被他吸入體內。

九色鹿面現痛苦之色，紅潤臉龐變得蒼白，孔天驕卻臉色潮紅，身上氣息有了明顯回升。

十來個呼吸后，九色鹿頹然倒地，孔天驕閉著眼睛，似乎在細細體味什么。

雙眸開闔，翠金瞳孔里露出狂熱和迷醉：

“哈哈哈哈哈哈，九色鹿，你真是太棒了！”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魔頭！我會成為這世間，最強的.......”

叩叩。

門窗輕輕敲響，孔天驕的狂笑戛然而止。

門嘎吱一聲打開，侍立的狐妖抬起頭，看見的又是那個意氣風發、從容不迫的孔雀王子。

“何事？”

狐妖連忙低下頭。

“是大王喚您過去，說是有使者拜見”

孔天驕面色不虞，“什么使者，需要我親自接待？”

“據說是來自東海......”

孔天驕瞳孔微縮，沉默了一瞬，忽然又換上了笑臉，聲音飄進屋內。

“九色鹿，你也聽到了吧？就連眼高于頂的東海龍種都巴望著過來尋我，我會有何等成就，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好好考慮吧。你天生聰慧，可別做傻事?！?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九色鹿掙扎起身，又坐回桌前。手指輕輕拂過書頁上的字跡，眼里閃過掙扎，但最終歸于平靜。

‘圣賢說，道不行，浮槎于海....然而我已經身在漩渦，無舟可行’

‘生亦我所欲，死亦我所惡...’

‘生、義皆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

夜色如水，天邊一輪彎月。

峨眉客舍之中，聞人景行三人緊張地檢查陳江流的身體，又是摸骨又是把脈，仔仔細細，足足檢查了有半刻鐘，最后才松了一口氣。

“沒事，只是看著嚇人，其實都是皮外傷。內傷很多都是晉升時強行沖關導致的，修養幾天就好了”

話一說完，聞人景行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沖霄樓飲宴還是前天的事，但是今日才出去半天，陳江流已經變成貨真價實的七竅貫通，和自己一般無二。甚至此時的聞人景行只是看著陳江流，都會升起芒刺在背之感。

‘江流竟然會讓我生出預警？’

聞人景行忽然覺得世間之事如此荒謬，自己親手招進隊伍里的小子，不過一月功夫，已經走完自己四年跑過的路，更是一步飛躍了常人十幾年的苦功。

這樣的速度，已經不是妖孽可以形容，簡直是詭異、非人！

一月時間七竅貫通，這種事說出去，別人只會以為他發了瘋，或者認為這個人是用了邪功魔法。

他莫名想起古之神女感應而孕，誕下世尊佛陀。佛陀自胎中出，周行七步，環顧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天生圣人也不過如此了。

三人神色變幻，比錦都酒樓里玩變臉戲法的倡優還要夸張，試著說服自己接受這一切。

還是很難接受。

陳江流同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結果發現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

因為他真的七竅貫通了。

欺騙通遠說用了秘法，是因為峨眉是外人，他沒有追根究底的權力，騙了也就騙了，對方壓根兒不在意，也不會追究，自己的地位也不至于影響大局。

可在鎮魔司，陳江流有隊友有上司，他的修為實力與任務、生死緊密相關，這是信任的問題。

陳江流需要這份信任，不僅是因為第七隊的幾人是他的朋友，還有即將發起的圍剿，他一定要參與其中。但在他瞬息沖破三竅的詭異情況下，如果沒有朱駿和李長庚的首肯，這是辦不到的。

尤其是在舉兵圍剿前，才剛發生了余蒼松采補殺人案，下屬緊跟著就匪夷所思地進階，又支支吾吾解釋不清，怎么看怎么可疑。

恰好今日又是孔天驕偷襲報恩寺，連他自己都懷疑出了內奸，偏偏整件事中表現最可疑的是他自己！

大戰在即，就算對方是看好的晚輩，李長庚和朱駿恐怕也不會冒這個風險。

當然，陳江流相信朱駿不會害他，鎮魔司也并不缺這么一個開竅武者，更大的可能是暫且擱置，讓陳江流在錦都休息幾天.....

這恰恰是他當下最不能接受的。

他一定要殺了孔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