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點頭。

“……是，說通俗點，就是咱這樓里鬧鬼，咱們這地段好，面積大，而且是有上百年招牌的老字號，照常理來說絕不該是個這么賤的價格。”

陳初九來了些興致，將手臂拿上桌上，撐著自己下巴，示意她繼續(xù)說。

實際上，在他踏入這茶樓時，他已經(jīng)將神魂放出搜索茶樓，掃蕩一圈兒，的確發(fā)現(xiàn)了有鬼魅魍魎之類的隱藏在這里的氣息。

這東西藏得很深，好像還有某種障眼法術(shù)和某種穩(wěn)定魂魄的手段將其固定于此，形成了地縛的鬼煞。

他身有重九至陽之體，本身就是百鬼退避，萬邪不侵，弱些的鬼魅魂魄之類，只要靠近就會被他身上的至陽罡氣燒灼得灰飛煙滅，強的一些的能勉強扛住不死，也會承受萬刃加身之苦，絕無可能淡淡定定地待在那里。

不……那東西已經(jīng)不再淡定了，能感受得到，它在扭曲掙扎，想要逃離自己，離開這里。

但它被那種法術(shù)拴在這里，無法離開半步，只能被動承受陳初九熾烈純陽罡氣的炙烤。

有意思。

這鬼……或者更準確來說，是驅(qū)神遣將所召來的陰靈之類的東西，毫無疑問是經(jīng)過某人手筆，刻意制造調(diào)教過之后，才出現(xiàn)在這里的。

只是人為布置的痕跡，已經(jīng)有些“年久失修”，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年歲了。

當然，還有可能……有些其他瞞天過海的詭秘手段。

陳初九銳利眼神在那老板娘身上掃了一圈。

難道是她這個主人搞出來的？按邏輯來講，做出這種布置，不太可能不在主人的眼皮底下就能做到。

但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暫時難以想通。

靜觀其變。

“您二位也是要做生意的吧，我覺得有必要在咱們二位交錢交貨之前，再把這些事情與您二位解釋清楚，您二位要真的能接受……這些事情，那再出錢買下這樓也不遲。”

李女士又補充了一句：

“我看您二位，也都是年紀輕輕一表人才，要是因為我沒說清楚，遭了無妄之災(zāi)，那我自己的良心也肯定受不了啊。”

陳初九微笑。

“多謝多謝，您還真是個好人啊。”

“不敢不敢，只是……不想害人罷了。”

紫鳶眨了眨水靈靈的一雙妙目。

“李姐你說的好嚇人，有這么嚴重的啊？”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非同小可啊，其實自我小的時候，爹娘就跟我說過，樓里是有些古怪的，其實不用他們說，我自己也知道。”

“有些時候，放在桌上地上的東西，會自己挪動；書房的古書，經(jīng)常會自己從書架上下來；我父親的酒瓶，會不知不覺地變空；母親珍藏的墨，會自己在硯臺上化開，毛筆也會沾上墨跡，甚至?xí)粝乱恍┕P跡瀟灑的書法詩詞……”

“諸如此類的事情，它做過很多，甚至每到陰天下雨時，還有深夜時分，還能隱約聽見念誦什么經(jīng)文的聲音。”

她瞇起眼睛，似乎是在仔細回憶小時候的事情。

“我小的時候，覺得家里有一個我們看不見但存在在這里的隱形人。”

“他寫的都是些看起來玄而又玄的字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過那個隱形人的字跡，遒勁瀟灑，風(fēng)骨十足，正是因為有他的啟蒙，我才半輩子愛好書法，不過這半生，無論見過多少名家大作，也覺得不如那位隱形人的手跡。”

陳初九摸了摸下巴。

“哦？聽起來很有意思，好像那個鬼是個手欠、愛書、又愛書法的酒鬼，只是這些，聽起來也并不很可怕，甚至有些……”

中年女人略帶苦悶地一笑。

“是啊，不僅談不上有何可怕，甚至有些有趣，雖然我從未見過它的真形，但我小的時候，一直覺得那位隱形人，與我們家井水不犯河水，一點不害怕，甚至將它當做家人一樣，我們在過年和清明時，還會為他上香供上供品，主動為他研墨備筆，只是我們?yōu)樗麄洌灰欢〞懥T了。”

紫鳶低聲感嘆道：

“真是有趣，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和善有趣的鬼。”

陳初九也越來越覺得好玩。

“只是，在我十幾歲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

“最開始是我們?nèi)胰私?jīng)常深陷夢魘，時常夢見種種鬼魅魍魎纏繞身體啃食血肉，特別可怕，更詭異的是我們?nèi)易龅呢瑝簦偸侨绯鲆晦H，一模一樣。”

“往后，家里的東西不是被挪動地方，而是莫名其妙地消失或者毀壞，墻壁上桌子上地上，總是有墨跡書寫的古怪文字，看起來就像是……道家的符箓？只是文字扭曲可怕，看著就脊背生寒。”

“而且，原本在陰雨天和深夜時聽到的讓人心靜的念誦聲，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嘶吼和痛苦的低語，催人魂魄一樣，讓我們寢食難安。”

貴婦人的的眉眼現(xiàn)出痛苦之色，低垂下來。

“而且，自從“他”變了之后，我們?nèi)胰说纳眢w狀況都越來越差，病痛纏身，我的父親母親身上多了許多慢性病，后面不多年就去世了。”

“茶樓傳到我的手里，我雖然早有退意，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干下去，但是后來……許多老主顧屢屢遭難，他們相比于我們李家人，下場往往來得更慘一點。”

陳初九拿出煙管要伸向嘴邊，瞥了一眼婦人蒼白略帶病態(tài)的面容，還是將煙管放了下去。

紫鳶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jié)，心里很有些驕傲。

在遇敵對敵時，他會以雷霆手段粉碎一切外敵。

而在與普通凡人相處時，他卻溫潤如拂柳春風(fēng)。

身為青丘妖域頭號當鋪的二小姐，她審視法寶器物的眼光無比毒辣，看人的眼光自然也不會差。

想到這，她驕傲地挺了挺胸脯。

“更慘一點？怎么說？”

“往往……是要人性命的橫禍，不是交通事故，就是急性疾病，又或者是別的什么，總之……都是橫死，連性命也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