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年歲沒有低于一個甲子的，都是修道多年，雙眼洞若觀火的人精中的人精，都可以一眼看出，天師與那年輕人的短暫對峙，是天師吃盡了虧。

天師擦去嘴角流出的一滴血珠，不由得苦笑道：

“諸位師兄弟，別的暫且不說，至少前些日子那兩張照片的始作俑者，現在的確是找到了。”

一眾道人見了天師流血，都是心驚，立刻圍上前來查看狀況，張永原示意自己沒事，眾人方才退回原位。

張永原關閉了那投影儀的投影畫面，拿出紙巾來擦拭嘴角血液。

“各位，且聽我一言，目前龍虎山所做，有三件事——”

除了庭院之中的掃地老道，一眾道人皆是將目光轉向天師。

“首先一件，下月的羅天大醮，道界諸位高功，青城山，武當山，齊云山，白云觀，永樂宮……事關重大，不可耽誤，一切按部就班，不能怠慢?！?

“其二，需要立刻查清張月凡相關之事以及背后主使究竟是誰?！?

“其三，此事我龍虎山不得隱瞞，不要怕丟面子，如實向道界以及社會發報，要重點對這位姓陳的年輕人進行感謝?！?

……

次日清晨，當陳初九打開電視，喝著清茶坐在蒲團上和侄子一起看著早間新聞時，發現了些不對的地方。

主持人亮出一口白牙，流利地說道：

“近日，困擾龍虎山及本市市民許久的龍虎山妖禍，已經于昨夜得到順利解決。”

“具天師府稱，昨天晚間，龍虎山群妖集合進攻三清觀，在天師府諸位真人還未來得及趕到時，一位身有道術的神秘熱心外來游客挺身而出，以未知神秘道術將群妖擊退，并斬殺了龍虎妖禍的群妖首領，也已經被一力斬殺——”

“龍虎山天師府及道會特此鳴謝！”

“以下是一位龍虎山道長用手機拍下的現場畫面，為了保護個人隱私，已經將當事人進行了馬賽克處理?！?

陳初九一臉無語地看著電視之中十分模糊，大概只有480p的視頻之中，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被用馬賽克一層層遮住，倒是完全看不出一點特征了。

“你們龍虎山……倒是一點不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啊。”

而且……這個人信息的保護確實做的足夠好。

陳靈運認真地說道：

“就算您跟老天師起了沖突，他也不可能將功勞自己攬下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在一旁袖手旁觀，還……老天師難道也是……”

陳初九淺嘬一口茶水。

“他的心大概是好的，恐怕被某人蒙蔽了吧，只是我能確定，他不是我們的敵人?！?

“可是叔你昨天晚上，好像對老天師動手了?！?

陳初九笑了笑。

“我本來也不想的，只是想小小地警告他一下，有事兒沖著我來，別動你們就行，不過我也知道，他大概不會對你怎樣，只是還有她倆……”

陳靈運點頭，神色之間略有些慚愧。

“明白了，叔，昨天紫鳶姐說的茶樓那邊鬧鬼的事兒，讓我去幫忙解決吧，正好也對口兒，我也想幫叔你的酒樓出份力，讓你去處理一兩只孤魂野鬼，就用我這種殺雞小刀就行，不必用你這口屠龍刀了吧……”

陳初九微笑著伸出手來，摸了摸侄子腦袋。

“靈運，我知道你想幫我的忙，你是覺得昨天晚上一切都是由我來一力完成，沒做到什么覺得難受吧，沒關系，昨夜的那種狀況，還不是你現在能處理的。”

“總有一日，你能做到獨當一面，你就好好去上學吧，那邊的事兒我來處理就好，而且你狐貍姐……”

陳靈運恍然。

她一定更希望和叔兩個人單獨渡過一段時光，自己還是不要去摻和更好。

陳初九將茶杯輕輕放下。

“而且，沒看見真實狀況，我們也不知道事情大小，不可掉以輕心?！?

陳靈運聞言自覺犯錯，現在道士可不比人與妖和諧時候，只需算卦搖簽，畫符捉鬼，現在可是個刀尖上舔血的活計，萬萬不可放松警惕。

“叔你說的極是?！?

陳初九從蒲團上直起腰來，伸展了一下身體，打了個哈欠。

“好了，那我們再去見見你師父師兄他們吧?！?

今天一大早，那個熊貓頭像的大師兄張弗為就發來信息，詢問他們叔侄要何時來，大有要恭敬迎賓的意思，哪怕陳初九婉拒，他也堅持要“盡到禮數”。

他似乎對此前懷疑自己悔得腸子發青，哪怕陳初九實際上根本不在意。

只是當他再次來到龍虎山時，他發現一夜之間似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比如很多看見他的道士，都會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實則悄悄觀察自己，然后與同門師兄弟竊竊私語。

還有幾個小道童非要和自己握手，握完左手握右手，還隱約聽見他們再說什么“沾沾仙氣?！?

更有甚者，有個青年道士，口念著福生無量天尊，來問自己是否是高上神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降世，陳初九說不是，他卻說那雷電估計只有天上尊神能使。

無論陳初九怎樣否認，青年道士都認定只是他落下凡間之后失去記憶，回天庭之后記得替龍虎山美言幾句就好，陳初九說回天庭之后肯定會記得，還給他簽個了名之后他才滿意離去，說是要裱起來當鎮魔符箓來做傳家之寶。

……好吧，看來對信息隱私的保護也不是做的很好。

藏在樹后觀察狀況的張弗為拖著拖鞋走出，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九爺，您老人家看起來好像很是為難，再也沒有昨夜威風八面的神采了，哈哈哈！”

陳初九臉一黑。

“為啥一晚上之間好像全山都認識我了……還有，你那個稱呼是怎么回事？”

張弗為領著兩人在群道的熱烈目光之中上山，看得連有些山上的游客都將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哈哈，您老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叫您一聲爺也無妨吧？現在啊，您老人家可的確是整個龍虎山人盡皆知的大名人，我們全觀師兄弟電話都被打爆了，就想問問連老天師都惹不起的主，究竟是位怎樣的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