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蘇遠猛地翻過身，然后捂住臉。

‘剛才，都是夢......’

真實的讓他有點驚魂未定。

宛如人間地獄一般的炮擊區域、極具視覺沖擊力的血腥畫面、身受重傷也要來拽他一把的侯遠才......哪怕是輪回者，挨一發凝固汽油彈也會發出慘烈的叫聲——或許因為求生欲望比尋常士兵更加強烈，輪回者通常不會死那么快，被撲不滅的火焰燒到半焦前還有可能發出痛苦的哀嚎。

蘇遠對于噩夢也并非沒有心里準備，但第一次做這種沖擊力極強的夢。

現如今確定是夢，還特別清醒的他恨不得直接把頭插泥土里。

‘他媽的，太丟人了！’

偏偏這個時候李司遙還不準備放過面紅耳赤的蘇遠。

“本來睡得好好的，誰知某個人突然莫名其妙吼了一嗓子，我眼屎都來不及擦，這家伙就爬過來死死抱著我，想占我便宜也就算了，哪里知道這家伙居然不停對著我喊‘媽媽、媽媽~’。”

“快跟你李媽媽說說——平常都是怎么稱呼你的？小遠？蘇小遠？遠兒？崽？兒子？兒砸？”

現在的蘇遠只想逃離李司遙。

做那操蛋的噩夢也就算了，做著做著還把李司遙當母親了，干了啥、說了啥人家一清二楚，年僅19歲的蘇遠哪能受得了。

“別怕，老徐他們還在值崗，你剛才干了啥就我知道。”

這是好事？

或許，更操蛋！

“......”

蘇遠撐起腰桿，想貓著腰逃離身后這個有點玩上癮的家伙，不曾想李司遙僅一句話就讓他乖乖就范。

“小蘇呀，你也不想讓老侯知道你剛才干了點啥吧？”

“......”

“聽話的話，我不僅不會說出去，反而會幫你保密。”

“......”

“現在你轉過來，看著我。”

被捏到把柄的蘇遠只能乖乖照辦，當然，整張臉還是用手遮住了。

“把手放下。”

“......”

“行，不放是吧。”

蘇遠立刻照做。

看見這個一米八大高個，于危機之中敢于自殘觸發【爆發】并賭上性命的家伙居然滿臉通紅，李司遙立刻從笑得花枝招展變成了絲毫不顧及形象的捧腹大笑、仰天大笑，她一邊笑還一邊捶打塹壕壁。

“我詛咒你下巴笑脫臼。”

就在蘇遠小聲念叨的時候李司遙突然不笑了，看見這家伙捏著下巴有點懵逼的樣子，蘇遠當時就沒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邊指著下巴笑脫臼的李司遙一邊夾雜著些報復心理的狂笑。

只不過還沒笑幾秒鐘，蘇遠就看到她居然輕而易舉的就把下巴裝了上去。

笑容與笑聲理所應當的戛然而止，但凡他不傻的話。

“你，剛才看見什么了嗎？”

蘇遠猛烈的搖頭，就像是撥浪鼓一樣，“我什么都沒看到。”

“越是這么說的人，越是覺得拿捏了我的把柄。”

如此說著的時候，李司遙一邊盯著他一邊靠近。

“姐，其實之前沒跟您講過——我眼睛不太好使，高度近視。”蘇遠真誠的回答道。

李司遙翻了個白眼，然后坐在他身旁，道：“恐怕，除了喊媽媽的時候，你就沒一句實話。”

“我做夢了。”

“噩夢，我知道。”李司遙看向初晨的天空，“像我們這種人，哪怕沒心沒肺也會做，經常夜里睡不著覺。再怎么昂貴的床墊與床，對我們而言都不一定有戰壕睡得舒服。總有一天，你也會習慣。”

還有一句話李司遙沒說出來——總有一天，你也會無法回歸正常生活。

“我有心理準備。”

在這之前蘇遠沒有接觸過PMC，卻知道戰爭會讓人留下多么可怖的PTSD。

能看得出，眼前這個壯小伙子，不僅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了心態，也對未來可能出現的事情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或許技戰術上，蘇遠還是個徹頭徹尾的菜鳥，但他的心里已然邁向真正的成熟。

只不過，搭配上19歲......這個年齡，李司遙總覺得唏噓不已。

在她眼中，沉重一詞真的不適合這個年齡的人。

于是，李司遙切換話題。

“我聽說不論男女，潛意識里都會懷念母親的胸膛，這是嬰兒時期的本能。我想，媽媽對你而言很重要吧？”

李司遙調笑道，“要不然怎么一個勁的往我的胸口上靠呢？”

“她是我來到這里的理由。”

低著頭的蘇遠不讓她看見眼中的痛楚。

“真好，有一個掛念的人。”李司遙感嘆道。

這句話引起了蘇遠的好奇心，忍不住詢問道：“那李姐為什么來到這里。”

“沒有思念的人就不能來這里了嗎？”

李司遙一邊反問一邊看手表，“每個人的理由都不相同，老侯的理由已然用行動表達出來了。”

說到侯遠才，蘇遠一下子就打開了話題。

“才哥是為了什么......”

只是李司遙沒讓他把話說完，“馬上進行戰后總結與戰前規劃了，老侯還沒噶，你對【你才哥】的一切疑問，最好還是去問本人——要我來說，就是那死胖子滿漢全席吃太多，想吃糠咽菜了。”

蘇遠能聽得出，雖然李司遙說出來的話帶著濃烈的諷刺，但語氣里充斥著感慨與認同。

很快，李司遙將蘇遠帶到了徐有福這邊，緊接著就立刻去找另外一臺SCR536。

沒看到王傳玄，說明這家伙在侯遠才那邊。

戰后總結與戰前規劃以這種方式進行，也算是無奈之舉。

鬼知道敵對輪回者還有沒有那種神不知鬼不覺摸到附近的技能，大家圍一圈排排坐開討論會幾顆炮彈下來全得報廢。

率先發言的自然是指揮中樞徐有福。

“我先自我檢討一下——受上個輪回的影響，作為指揮官的我對【技能】缺乏足夠多的重視，導致首次交戰差點給老侯準備身后事。”

“作為指揮官沒有仔細琢磨與思考，我在這里給大家道個歉。”

“對不起，責任在我，從此以后我將謹記這次襲擊帶給我的教訓。”

作為指揮中樞的徐有福并非不能猜到敵人會借助地形熟悉的優勢率先發起攻擊，只是潛意識里信任作為警戒哨的李司遙，覺得敵人就算要襲擊也會有預警。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

上個輪回3個資深輪回者仗著技能蔑視NPC然后遭反殺的事情給這批老油條子留下了非常深刻的映像。

雖說不至于蔑視【技能】，但缺乏足夠多的理解。

每一個輪回者都擁有1個技能，成功度過2個戰場的輪回者則擁有2個技能——沒有這方面的情報，吃虧是必然的事情。

為了以最小的代價獲取相關情報，行動中的每一個環節都非常重要，尤其是細節。

若是馬虎，還沒出什么事情，只能說運氣不錯。

“我會好好檢討我自己，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徐有福剛說完這句話，SCR536里就傳來了侯遠才的聲音。

“我覺得你檢討以后應該先感謝蘇遠，如果不是他——老子死定了。”

就結果而言是這樣。

不過，徐有福并不認可侯遠才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