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若說是殺人的功夫，也許我在江湖里還排不上號，但要說鉆柵欄的功夫，只怕還找不出哪個比我強哩?！?

傅紅雪問道：“鉆柵欄的功夫？”

李長歌點點頭：“沒錯。鉆柵欄最講究一個輕盈活巧，像你這樣，把自己崩得這么緊，鉆出來一定不好看！”

說完，李長歌又拍了拍胸膛：“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只見她的身子彎成一個奇怪的角度，幾乎要與地面平行，又用手在地上輕輕一拍，便似要乘風而起，也不見有其他動作，整個人就滑到了柵欄對面。

這份身法可謂是行云流水，就連以輕功見長的花滿天見了，也不由得暗嘆一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李長歌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掌，又指了指傅紅雪走來的方向，說道：“若是像你這樣發力，是不是就沒我的好看？”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堅實的地面上已留下一串很深的腳印，就像是用刀刻出來的腳印。

紫衫少年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知道，要想在地上留下這樣的腳印，那人的內功一定深不可測。他們還知道，這串腳印能刻在地上，就能刻在他們自己的臉上。

傅紅雪用他漆黑的眸子盯著李長歌，半晌后才開口問道：“你為什么也要鉆過來？”

李長歌笑了笑：“因為我喜歡。要我說，要是有人放著好好的柵欄不去鉆，偏偏要從正門走，那人一定是個大笨蛋。”

傅紅雪卻好像永遠都不會笑，他接著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在幫我？”

李長歌反問道：“幫你什么？”

傅紅雪答道：“幫我找回面子。”

李長歌眨了眨眼睛。

傅紅雪又說道：“我只想告訴你三個字——不需要。”

說完，他便轉過身，繼續向著前方走去。依然是左腳先往前邁一步，右腳再緩緩拖過去。只不過，地上終究還是沒再出現腳印了。

李長歌望著他的背影，喃喃道：“一個人若是將自己繃得這么緊，遲早有一天得斷開來......”

等她回過頭時，正巧看到思思的笑臉。她笑著問道：“你為什么要幫他？”

李長歌道：“要想害一個人，少說也得找出七、八條理由來，可要想幫一個人，難道還需要理由嗎？”

思思又笑道：“算你有理，可他卻不愿領你的情?！?

李長歌嘆了口氣：“他不領情，只因他是一個有勇氣的人。”

“有勇氣的人？”

“勇氣本就是件很神奇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甚至，有時在別人眼里，一個真正有勇氣的人，反而會表現得像懦夫一樣?！?

“他不是懦夫？”

“絕不是?！?

這句話李長歌說得很堅決，只因她見過傅紅雪握刀的手。

一個懦夫，絕不會像他那樣握住自己的刀。

思思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李長歌的話。可隨即她又接著問道：“你呢？你是不是一個有勇氣的人？”

李長歌奇道：“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思思說道：“你方才搭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想教訓他們一下?！?

“什么？”

“教訓那些紫衫少年。我雖然不懂武功，但也大概能看出來，你的功夫比他們強些。”

李長歌想了想，還是點了下頭。

思思又說道：“可你不僅沒動手，還跟著鉆了柵欄。”

李長歌嘆道：“若是有人仗著自己功夫好就隨意教訓人，那他一定是個真正的懦夫。”

兩人說話間，一盞天燈已經慢慢升了起來，掛在足有十丈高的旗桿上。雪白的燈籠上是五個鮮紅的大字——關東萬馬堂。

李長歌仰著腦袋，看著燈籠升起，不禁喃喃道：“好高的旗桿，好大的氣派?！?

一直站在旁邊的花滿天看了她一眼，竟然主動開口道：“這不是氣派，只是為了告訴過路的諸位朋友，萬馬堂內正有要事相商。除了受邀而來的客人外，其他人最好等到明天再來?！?

李長歌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我們呢？”

花滿天答道：“諸位可隨我去偏廳入座了?！?

不等眾人說話，他已轉身走向一旁的過道。李長歌伸了個懶腰，趕緊跟了上去。

穿過一片很寬闊的院子后，眾人來到一扇白木大門前。李長歌率先走了進去，發現里面的空間大得驚人。若不是事先告知，絕不會有人猜到這只是個偏廳。

廳堂中央擺著張足夠坐下幾十人的圓木大桌，桌上已擺滿酒菜，而桌旁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這是個面白無須，臃腫厚實的胖子，臉上的肉堆疊在一起，最后在下巴處實在擠不下去了，只能分出好幾層來。他手里捏著筷子，吃得滿頭大汗。隨著他的嘴巴不停開合，下巴上的肥肉也像水波一樣蕩漾。

這人看上去實在不像什么好漢，但花滿天卻對他尊敬得很，在深深作了一揖后，才關上轉身廳門離開。

李長歌隨意找了個位置坐好，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是誰？”

胖子用盡力氣咽下嘴里的吃食，才開口說道：“在下姓金，大家都叫我金大老板?！?

“原來是金大老板！”李長歌贊嘆一句，卻不得不繼續問道：“金大老板是哪里的大老板？”

“金大老板就是落日馬場的金大老板。”

“原來是落日馬場！”

李長歌點了點頭，總算弄明白眼前人的身份。原來他就是和萬馬堂一起辦賣馬大會的落日馬場金大老板。

金大老板說完，又舞起筷子來。看他的樣子，這滿滿一桌酒食似乎都不夠他一人吃的。

李長歌等了會兒，忍不住問道：“金大老板怎么也喜歡坐偏廳？”

以他的身份，確實不該坐在這里。

金大老板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這人最討厭坐偏廳。其他人要是邀請我坐到這兒來，我一定給他一個大耳光。但這次，我也是沒有辦法。”

“為何？”

“因為我害怕。害怕一入萬馬堂，就休想回故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