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嚇壞了，這還沒開始考試就得罪主考官可完了。

想到這他急忙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低下頭去。

這一低頭，他才注意到了桌上的名牌。

“Ricardo·M·L”

這讓他一下想起電影院，秦楚和諾諾這樣叫自己的場景。

聽起來還蠻帥的嘛，李嘉圖，那就李嘉圖吧。

坐在路明非前面的男生，也回頭看著，并主動開了口。

“我叫奇蘭，是新生聯誼會的主席，很高興認識你，‘S’級學員，可以為我簽個名么？”

路明非一臉訝異地抬起頭，看到一張英俊的臉，漆黑的卷發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來好像是一位印度人，很像是平時網上看到的印度男明星。

“哈？簽名？我？”

路明非還真是第一次受到這種邀請，扭捏了起來。

“我字很丑的?！?

奇蘭卻依然堅持著遞過了筆和本，路明非只好潦草簽下。

“我們新生聯誼會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作為主席……”

“好了！女士們先生們，現在不是社交的時間，通過了‘3E’考試，你們在這里培養的人脈才有意義。不然，只是給富山雅史教員增加負擔罷了?！甭┨挂蚪淌诖驍嗔似嫣m后面的話，“開始考試之前請各位關閉手機，和學生證一起放在桌角上。”

奇蘭只好轉回身去，開始關機。

而路明非也掏出了自己的iPhone3GS，按鍵關機。

說起手機，關機的時候，他還抬起頭看了一眼靠著講臺打著哈欠的秦楚，這部新手機還是這位教授送給自己的。

盡管百般推脫，可是入校前，秦楚還是把包裝嶄新的盒子塞到了自己手里。

“到了學校很多事情諾瑪都是要靠著短信形式發布的，沒手機很不方便。再說了，這可是最新款，我自己都用的老款呢。有了手機也方便以后你聯系我請我吃宵夜，是不是？”

秦楚和路明非對上視線，沖他笑笑，隨后開始掃視教室。

坐在距離路明非不遠的位置，有一位嬌小的俄羅斯姑娘，肌膚雪白，白金色的長發編成辮子，整個人都顯得纖塵不染，讓秦楚想到了自己以前的家鄉，那里冬天有隨處可見的冰雕。

蕾娜塔·葉夫根尼婭·契切琳娜，又或者說零。

這個曾經在黑天鵝港的38號女孩，零號的伙伴。

那么，到底什么時候會見面呢？

秦楚不由得想到了火車上的那一幕。

當時他感受到時間的禁錮，他清楚這就是路鳴澤的手段。

如果要是早一點和副校長進行交流的話，大概那一次自己就能夠見到同樣只是個死小孩的“小魔鬼”吧。

這一屆的學生里，“A”級血統的只有兩人。

與路明非搭話的奇蘭，和零。

可能這就是運氣守恒定律吧？

畢竟“S”級吸走了太多的氣運。

整個考場忽然暗了下來，黑色的幕墻從雕花木窗的夾層中滑出，壁燈緩緩亮起。

諾諾也拿著一沓卷子，開始分發起來。

隨著卷子一起下發的，還有一根削好的鉛筆。

路明非看著卷子離自己越來越近，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他從小就討厭考試，有同感的還有講臺上的秦楚。

秦楚成績一直都還不錯，可就是討厭各種形式的考試。

諾諾把空白的A4紙遞給路明非的時候，路明非還沖師姐傻笑著，可隨后笑容就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怎么是空白的？！

考生們竊竊私語，都把驚詫寫在了臉上。

“好了！卷子沒有任何問題，我們接下來會到教室外，有問題可以示意我們。想討論也可以，但是不可以作弊！大家好運?！?

說完，他和諾諾就一起走出了教室，并關上了門。

路明非左右看著，也看到了秦楚一開始注意到的女孩。

這孩子看起來頂多十四歲吧？就來上大學了？天賦異稟啊。

大家已經開始討論了，可只說了幾句話，就被打斷了。

教室里的播音系統，居然放起了音樂。

老鷹樂隊的《Hotel California》！

還是現場版的。

第一個音符跳起，有些人的表情忽然就呆滯了起來。

隨著曲調從激昂又舒緩，越來越多的人都不對勁了。

奇蘭從座位上緩緩站起，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最前排一名白人女孩，則一下鉆到了桌子下面，但她沒有忘記同時扯走自己的A4紙。

兩分十四秒，隨著沙啞的“On a dark desert highway”唱出，零率先低下頭，在紙上涂畫了起來。

路明非茫然地看著同學們，他們在干嘛？

這是聽力題？聽寫歌詞么？

曼施坦因教授透過玻璃窗，緊盯著路明非。

他顯然也很期待，這名“S”級學員的反應。

可是顯然，路明非還什么都沒做。

他頗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收回視線。

隨后他就像見了鬼一樣并大聲問道：“陳墨瞳！秦教授為什么沒出來？”

諾諾甩了甩暗紅色的長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監考老師，我就是個發卷的學生?！?

站在一旁隨時待命的富山雅史倒是趕緊開口安慰。

“沒關系的，咱們在外面只是為了不影響學生考試，看秦教授的樣子，應該也不會對學生產生影響的?！?

此刻秦楚的確安靜地靠在講臺前，看起來好像睡著了。

但實際上他很清醒，他會彈吉他，從開始他就聽得出，這首經典曲目中，還摻雜了別的旋律。

而且比起不明就里的學生，他也清楚“3E”考試的機制。

他敏銳地聽到了低低的吟誦，這就是龍文吧？但是不自覺的，一絲憎惡的情緒難以抑制地冒了出來。

音樂還在播放，秦楚內心的憤恨已逼近失控邊緣。

教室里的空氣逐漸變得稀薄，學生們都身處“靈視”狀態，對突來的壓抑的確沒有那么敏感。

但總有那么個別的例外，比如不知如何下手的路明非。

路明非艱難地深吸口氣，抬頭剛好對上了秦楚的眼睛，他座位不是那么太靠前，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他可以確定，依然和昨天一樣，一片燦金中，秦楚的眼睛，還是漆黑如墨。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night.

唐·亨利正唱到這兩句。

也不知道是受了歌詞的影響，還是路明非忽然感受到了。

總之他也不動了。

天空呈現出詭異的赤金色，似有燒不盡的火焰穿破天際。

皸裂的地面布滿尸骸，一棵參天巨樹徹底枯萎。

枝干扭曲，藤蔓虬結，好像歲月刻下的皺紋。

一雙黑色的骨翼從地下探出，帶起滔天的塵浪，隨后猙獰兇厲的巨大頭顱昂揚挺起，朝天咆哮，遠處巨浪翻涌。

路明非只覺得冰冷刺骨，好像世間再無溫暖和生機。

“哥哥，你看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