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在小石村的最北邊,是個三進的大宅院。
外院夠大,戲臺子自然要搭在院子中間,一是老太太腿腳不便,方便進出看戲。
二嘛,自然就是方便收禮。
雖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但是老太太畢竟過壽嘛。
怎么著也得意思一下。
陳長青出門沒帶太多的東西。
腰間挎著一把鐵劍,新買的。
身上背著一個灰布包袱,里面揣著幾張畫好的符咒和筆墨朱砂符紙。
當然也帶著一些銅錢銀兩。
衣服自然也都換了,沒穿那扎眼的捕快服,也沒給自己搞個道袍。
而是換了一身青色的勁裝。
畢竟,出門就是為了干架。
還是穿著勁裝方便一些。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從原身的記憶中得知,道士在這方世界,風評屬實不好......
王家老太太過壽,人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壽禮都是送個雞鴨魚肉,水果蔬菜啥的。
陳長青可沒這些東西,最后想了想。
這老太太過壽,我給畫張鎮(zhèn)宅的符咒吧。
只是那禮官將畫滿符咒的小黃紙收到桌上,看陳長青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名為鄙視的東西,聲音高昂但似乎夾雜著某種特殊的意味。
語氣甚至跌宕起伏。
“響水縣陳長青為老太太賀壽,特送黃符紙一張!”
這話一出,原本熱鬧的院子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也齊齊回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陳長青此時尷尬極了。
早知道......報假名字了。
安靜仿佛只停頓了一秒,眾人便又開始說笑起來了。
陳長青恨恨的瞅了那唱禮的一眼,轉身擠進了大院,如同魚兒般,融到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可他的臉色越來越青。
沒辦法,現(xiàn)在修為深厚,他總能從人群嘈雜捕捉到議論他的聲音。
“嘿,這小子真摳門,我家都給老太太送了一籃子雞蛋呢!”
“誰說不是呢?要是實在沒錢,挖兩個番薯也好。”
“黃符紙?這小子該不會是個道士吧。”
“道士?不就是招搖撞騙的玩意嗎?”
“得,咱們幾個一會看著點這小子,別讓他偷了主家的東西。”
“......”
陳長青內(nèi)心無語極了,在這幫人眼中,自己竟然成了小偷小摸招搖撞騙的存在。
也不知道這方世界的道士,都做了什么禍事才留下了這等的美名。
在眾人的談笑風生間,陳長青郁悶的連灌三壺茶后。
主角終于登場。
傅家戲班是明州府小有名氣的戲班,班主是女花旦,年齡二十六,喚作傅巧紅。
她這手藝是跟父親學的,以前父親是個響戲班班主,后來父親去世,她便把這一攤接了過來,因為嗓音甜美,又有唱戲的天分,便在這明州府闖出了不小的名頭。
州府內(nèi),凡有喜事,都喜歡找這傅家戲班來唱上一曲。
她的妝容還未全部上齊,戲服也未上身,先是上來跟鄉(xiāng)親們道了聲好,又給老太太祝了壽,這才下到后臺去化妝準備。
在大裕王朝,民間的戲班是個吃香的營生。
因為它跟普通的手藝不一樣,較木匠、瓦匠,剃頭匠這些更加難學,因為涉及到了吹拉彈唱,并不是只受苦就能學會,它還需要一定的天賦。
大多數(shù)響戲班的成員都是小時候就開始學,比如吹嗩吶、吹笙、拉二胡,唱念坐打,除了天賦,樣樣都得下苦功才能學會。
雖然是手藝人,但也算是個苦營生。
傅巧紅回后堂化妝,場子自然不能冷下來。
當即有個鼻頭畫白的丑角跳了出來,先是表演了一個耍佛珠的把戲。
這佛珠是用木鏇制成核桃大小的數(shù)十顆珠子,再用油漆使其光亮美觀,然后用繩子串起即成。
這里的丑角演的是一個剛逃出寺院的小和尚,因為心情愉悅,情不自禁地旋轉頂上佛珠。
這佛珠在他的手中由慢慚快,又由快漸慢,他也隨著佛珠的旋轉節(jié)奏走碎步、矮子步以及秀著拋、接、臂轉、腿轉、腰轉等各種技法。
惹得臺下人,連連叫好。
場子暖好后,又跳出了個丑角演出吹火。
只見臺上火光連天,那火自演員的嘴中吹出,一會形似長龍,一會又形似蘑菇云,還有串子火,下腰吹火等各種技法。
驚得臺底下的人呼聲四起。
也映的坐在角落的陳長青眼底的閃出了一道金芒。
他早已經(jīng)在開場的時候,就運起了體內(nèi)法力,開了天眼。
只是前兩個丑角,雖然表演的比較浮夸離奇,但身上并無妖氣鬼氣。
場子暖了起來,也該主角的登場了。
傅巧紅一襲紅衣,卻頭戴白花,她演的是一個剛死了丈夫的新婦。
這才入了洞房,丈夫就掉到河里淹死了。
她覺得蹊蹺,便來這縣衙告狀。
這縣衙與行兇之人沆瀣一氣,又將她謀了去。
惹得底下看戲的眾人,對著臺上貪官惡賊怒罵連連。
......
一場看罷,陳長青起身離開。
他已經(jīng)從那傅巧紅的身上看到了一絲黑氣縈繞的鬼氣,雖然不重。
但這班主,肯定最近被鬼纏身過。
只是現(xiàn)在正日當頭,那鬼也不敢出來。
只能等到夜半時分再說。
記好王家宅院的規(guī)制,也記住了那戲班休息的屋子,陳長青便出了王家。
這戲班明天還有一場,他也不著急。
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
小王村的南邊有條小溪,岸邊柳樹茂密,是個納涼的好去處。
陳長青挑了棵最大的老樹,跳上去便沉沉的睡去。
趕了一夜路的路,即使他有著法力在身,也免不了疲勞。
黃昏。
王家大院。
傅巧紅的幾場已經(jīng)演完,剩下的便是其他戲子的節(jié)目。
她來了后臺,回到自己的房間對著銅鏡正準備卸下妝容,可那拔出簪子的手卻猛然停住。
在她的身后,正站著一道青衣身影。
透過鏡子看到,那人濃眉大眼,長得還是俊朗,看似不像是個壞人。
傅巧紅也不驚慌,給大戶人家出攤演戲,這種人她見得多了。
多是垂涎她的美貌,偷偷溜進后臺企圖一睹芳容。
她拔簪子的手沒有停,而是照著鏡子淡淡的問道:“你是何人?”
陳長青拱手一禮:“在下陳長青,是個......道士。”
傅巧紅的臉色依舊看不出來半點破綻,她把簪子放在桌上,從梳妝的小匣子里面取出了十幾枚銅錢,轉身遞到陳長青的手中。
“喏......”
“就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