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漢王所說，在廣東沿海設港造艦，除了為陛下將來派遣艦隊遠洋出使做準備之外，還擔負了另一任務。”沐晟背著手在書房中逡巡著，嘴里解釋道，“朝廷已經十分不滿安南作為藩屬國，卻一再挑釁大明威嚴，極有可能在未來的幾年出兵征伐安南！你說，這是不是在給我們沐家送功勞？”

“著啊！”沐昂一拍巴掌，興奮地站起身來，道，“若是朝廷征伐安南，必將從云南出兵。而兄長作為當代西平候，正掌控著云南最能打的兵力！必能在安南之戰中奪取巨大功勛！屆時，兄長便有了足以媲美父兄的武功，那幫土人也必然不敢再生亂心！”

“不止如此！”沐晟笑著搖頭道，“我沐家遠離中樞，游離于朝堂之外。父親當年積攢下的情誼，自他老人家仙去后便也散的差不多了。父親當年的那批將領，如今還在世的也不多了。朝堂之中能記得我們沐家赫赫威名的人，也沒幾個了。既然如此，安南之戰中你我兄弟打出個赫赫威名，也讓應天府的那幫老爺們回憶回憶，當年跟隨太祖爺征戰天下、視如己出的義子，曾經有過怎樣的榮光！而他的兒孫，又是不是繼承了他老人家的能耐！”

沐昂連連點頭，不過片刻之后便臉色轉變，換了副不太好看的表情，問道：“可是這漢王準備在廣東設港造艦，明顯是準備到時候水陸并進。若是真讓漢王在另一條進軍路線上占了先機，那豈不是分了我沐家的好處？”

“三弟，當年大哥曾與我說過一句話，現如今我也說與你聽。”沐晟道，“這天下的好處，一人一家是吃不完的！哪怕如父親當年那般勇武，最初進入云南時，也要以傅友德為首、與藍玉分享戰功。更何況漢王可是如今天子的親兒子！在戰場上也立國赫赫戰功的！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這北人乘馬南人操舟，設港造艦說起來容易，有哪里有那么容易得以實現？哪怕真的讓漢王殿下建成了這船隊，或許不過是個輜重船隊罷了！這自古以來的戰例中，你何曾聽聞經由大海運送兵力、遠離己方本土、缺少大營支撐，卻能成為進攻主力的？”

“二哥說的對！”沐昂聞言緩緩點頭，“不過小弟還有一個擔憂之處。”

“說說看。”沐晟道。

“若是征伐安南功成，我云南，可就從邊陲變成腹地了。到時候……”

“此事我也考慮過。”沐晟點頭道，“不過細細想來，問題應該不大。你且仔細想想，云南自古便是九州之一，秦朝時便在云南設官置吏。自秦以后，云南或短時間被蠻族土人所統、或曾建立過極短的朝廷，可幾乎未曾脫離過中原統治的輻射與影響。從父親進入云南征伐蒙元殘敵至今已逾二十年，可云南如今如何？依然是土蠻遍地！我沐家想要控制云南，也少不了那幫土人土司的配合。而安南呢？秦漢曾經治理過安南北部，但南方從未涉及。而五代十國的亂世之后，整個安南都脫離了中原統治，到如今已經四百多年了！朝廷想要征伐安南容易，可要控制安南卻難！我琢磨著，朝廷征伐安南后，極有可能會扶持聽話的人作為安南國主，仍將安南作為大明藩屬國。即便在安南設立布政使司，恐怕也少不得云南的策應和支持！到時候我們沐家的影響力便不再限于云南，反而能夠極大地影響到安南！既然如此，還擔心個甚？！”

“如此確實是天大的機會！”沐昂雙眼都閃動著精光，興奮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在書房中快步走動，一時間竟有些驚喜地說不出話來，唯有這般疾步奔走，方能發泄心中情緒。

“安穩些！”沐晟笑瞇瞇地看著有些失態的弟弟，道，“如今征伐安南不過是朝堂廟算，甚至連廟算都不算，只不過是陛下微微露出的一點想法，離著真正的安南大戰還差得遠！你這般激動忘形，豈不是露了行跡？”

“兄長教訓的是！”沐昂強壓住心中的激動，朝沐晟拱了拱手。沐晟背著手應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仿佛半個時辰前朱高煦剛走那會兒比沐昂還激動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既如此，為兄要交代你幾件事情。”沐晟等沐昂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才拉著他重新坐到椅子上，鄭重道，“其一，漢王透露的這個消息絕對不能泄露絲毫！若被安南查知，到時候少不得一番麻煩！”

“此事弟弟曉得！”沐昂連連點頭。開玩笑，將來安南便是沐家軍功，豈能讓軍功事先察覺有所準備？

“其二，厲兵秣馬、整軍備戰！”沐晟惡狠狠道，“為兄不僅要讓我云南兵馬成為征伐安南的先鋒軍，還要讓我沐家麾下兵馬成為砥定安南的主力軍！最好朝廷的兵馬還未到，我云南兵馬已經進駐清化！”

“好！”沐昂使勁兒點頭應道，“弟弟不僅會好好盯著云南各衛所整軍備戰，還要去和那些土司好好談談。聞聽安南象兵威武，我云南亦有土人馴養大象！更何況，這云南、安南地理類似、氣候如一，卻與中原有著天壤之別！到時候從中原調集的兵力，戰力恐怕難以發揮原本一半！若是安南之戰真的爆發，我云南將士必然奮勇爭先、成為先登！”

“說得好！”沐晟叫一聲好，又湊近了沐昂，小聲道，“你我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但畢竟同樣留著沐家的血！你我兄弟從未有過齷齪。你這云南府軍左衛指揮僉事的職位，也要靠著這場大戰往上升一升！徐家如今能出一門兩國公，我沐家若得了滅國之功，未嘗不能出兩個侯爺！”

“哈哈，弟弟可不敢奢望什么侯爺。”沐昂搖頭笑道，“若是兄長的爵位能往上再升一級，也得個世襲罔替的國公爺，弟弟便也能跟著沾個光了！”

話雖如此，可沐昂眼中的光芒卻在此時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