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和朱瞻圻自然不知道一個送給朱棣的新年禮物在朝堂上引發(fā)了極大的風波。新年過后，朱高煦過足了與民同樂的癮頭，這會兒正在準備再次啟程前往欽州。

不過在離開云南前，父子二人卻要先聽聽此前派往安南“經(jīng)商”的人帶回來的消息。

“王爺、公子，小人離開安南時，安南清化已經(jīng)有了風聲鶴唳之勢。”站在父子二人面前的年輕人長得胖乎乎的，一雙不大的眼睛略略下彎，仿佛天生帶著微笑，給人一種十分和煦的可親感。可偏偏膚色黝黑、嘴唇緊抿，眼神中也不是預期中那般親切，反倒是隱隱有些銳利。

“仔細說說。”朱高煦神態(tài)安閑，歪著身子靠在椅子上，身上的道袍慣常扯開衣襟，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膛。

“小人在安南多方打聽，自黎氏父子篡位后，安南朝堂秩序并不安穩(wěn)。又因與大明廣西、云南等地土司有土地爭端，多次被陛下和禮部斥責。自陛下在應天讓安南使臣見了那陳天平，安南對大明的防備再次加重。”小黑胖子神情認真地道，“據(jù)小人打聽到的消息，匯合杜世滿暗中給我爹傳遞的信息，安南已經(jīng)在多邦城布設防線，防備大明進攻。邊境河海要出已經(jīng)布設了木樁陷阱。重編軍制整頓軍庫，又召巧藝者入伍。不過安南朝堂對是不是應該主動出擊爭議頗大，是戰(zhàn)是和并無定論。小的離開安南返回時，正聽說安南左相國胡元澄的話。這位胡相國覺得對大明是戰(zhàn)是和，取決于‘民心之從違耳’。”

“唔。”朱高煦瞇著眼睛昂著頭聽完，忽然一笑，對侍立在旁的錢貴道，“老錢，你這兒子不錯！已經(jīng)有了些許你的能耐了！”

“殿下謬贊！”老錢笑呵呵地答道，白胖的臉上此時掛著一抹紅暈，看起來竟有些嬌羞的意味，不過更多的卻是對那小黑胖子的滿意神情。

朱瞻圻這才知道，這小黑胖子是王府管家錢貴的兒子，怪不得都一副胖乎乎的模樣。

“錢豐，干得不錯！”朱高煦又對小黑胖子夸贊了一聲，“這大半年也辛苦你了，先下去好好休息，過幾天免不了還要跑一趟！”

嘖，這名字取的，富貴逼人！

“是！”小黑胖子錢豐干脆利落地應了一聲，看了一眼依然笑呵呵的錢貴，朝朱高煦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老錢，你把杜世滿送來的消息與錢豐帶回來的消息匯總一下，給沐大侯爺送去，也讓他有個準備，別到時候馬失前蹄掉進了坑里。”朱高煦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也不知道到時候是朝中哪位領兵，但想來沐大侯爺這先鋒是跑不了了！也罷，早就約好的事情，別讓沐家人覺得咱不地道。老錢，別瞞著人家，有啥說啥！”

“明白。”錢貴依然一臉笑模樣，躬身退出了廳堂。

“咋樣兒子？”等到堂中只剩下他們爺倆，朱高煦才轉頭對朱瞻圻問道，“你覺得這場仗啥時候能打起來？”

“下半年吧。”朱瞻圻懶洋洋地道，“皇爺爺和大伯那邊其實還是缺少一個直接的開戰(zhàn)借口，陳天平倒是很合適，皇爺爺也有了送陳天平回安南的想法。但陳天平在路上走得再快，正月從應天出發(fā)，到安南也要三月了。黎氏父子必然不會將王位還與陳天平，陳天平的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如此一來，大明對安南開戰(zhàn)的借口就有了。但大軍整備、準備輜重糧秣、起兵開拔、行軍到云南需要的時間不短，所以最快也得七八月才能開戰(zhàn)。”

“他娘的！”朱高煦一邊聽著，臉色一邊變得有些捉摸不定，“還得大半年的時間，沐晟還得朝老子要多少糧食才能維持他云南府軍的備戰(zhàn)姿態(tài)？！早知道就不讓他那么早開始練兵了！如今又不好再從杜世滿那里買糧食，否則他這老小子還要追著問他買的那些兵器鎧甲到底運到哪兒了！”

“不用撐大半年，撐到陳天平送命就行了。”朱瞻圻同樣瞇著眼睛，半昂著頭道，“畢竟我們一直和杜世滿說的，軍械交易的事情朝堂是知道的。而陳天平一旦被黎氏父子干掉，兩國形勢就發(fā)生了變化，軍械交易就不能做了。對此，我們也很抱歉啊，只能希望杜大將軍能夠理解了。不過軍械交易不能繼續(xù)做，糧食貿(mào)易還是可以繼續(xù)的嘛。”

“嗯？”朱高煦聞言猛然直起身子來瞅了自家兒子一眼，“有道理啊！不過你小子是如何能說出這么厚臉皮的話來的？”

“沒辦法，龍生龍鳳生鳳，有個厚臉皮的老爹，我能有什么辦法？！天生的嘛！”朱瞻圻一邊說著一邊從椅子上跳下來，話音剛落撒腿就跑。

“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朱高煦一蹦三尺高，追著朱瞻圻就跑了出去。

中午吃飯的時候，朱高煦臭著一張臉，時不時就要瞪一眼沒事兒人一樣的朱瞻圻。不過這小子硬生生擠在韋氏和李氏中間，朱高煦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好了！”韋氏哭笑不得地瞥了朱高煦一眼，“王爺老大個人，偏要和孩子計較！你們爺倆要是忙完了，趕緊幫著我和妹妹收拾收拾東西！雖然去欽州路熟，但這次不是計劃在那邊呆一整年的嗎？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偏偏你們爺倆還不幫忙！”

“慢慢收拾唄，又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兒，早走一天晚走一天沒有區(qū)別。”朱高煦微微搖頭，滿不在乎地道，“咱還得和沐晟見一面，還要和錢貴、錢豐交待些事情。”

“好！你們都是大忙人！”韋氏沒好氣地瞪了朱高煦一眼，又貌似不滿地給了朱瞻圻一個警告的目光，“總歸還有瞻壑和子規(guī)幫著我們姐妹，不像你們兩個沒良心的父子！”

朱瞻壑從飯碗中間抬起頭，嘴角還帶著米粒，給了韋氏一個大大的笑臉。子規(guī)帶著小小的擔憂看了看朱瞻圻，見自家公子討好地看著韋氏，便也朝著韋氏討好地笑了起來。

韋氏見狀搖頭輕笑，在朱瞻圻腦袋上輕輕拍了一巴掌，轉頭將一根雞腿放在了子規(guī)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