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的想法很簡單。

就是要獲得勝利。

一有機會，就要斷掉許庚的白子。

而許庚的應對方式也很簡單，你斷我就接。

兩人一來一往。

應對的頗有章程。

而直播間的觀眾在以一個飛快的速度不得遞增。

一些圍棋屆的老人，也各自在自家弟子或者家人的提醒幫助下，進入直播間觀看這場難得的棋局。

對弈的雙方。

一人是曾經的世界圍棋第一人。

另外一個神秘人，則是擊敗這個曾經世界圍棋第一人的人。

棋局很快進行到第五十手。

李然神色輕松，他清晰的感受到此刻的自己境界有著顯著的提升。

雖然許庚在這前五十手中給予自己的壓迫感跟當初和‘阿爾法狗’對決時的感觸接近。

自己依然應付的沉著有序。

京城。

一棟不起眼的破舊小區居民樓中。

王謝林輕輕關上房門，里面是自己剛剛哄睡著的乖孫子。

他取出一副老花鏡。

在自己大孫女的幫助下，下載好了直播軟件，在搜索欄中輸入李然的名字，順利找到了他的直播間。

由于手機屏幕太小，考慮王謝林老眼昏花，可能看不真切。

大孫女特意將直播內容投屏到自己爸爸前段時間剛送給爺爺的八十寸液晶電視上。

除了對一旁李然露出的大頭鄙夷一聲外。

王謝林立馬沉浸到面前的對局之中。

只用了一眼。

他就立馬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味道。

這是一種神奇的感覺。

好的對局就是一壇老酒，對局雙方的實力越強，則酒香愈發的濃烈。

他愛不釋手的看著棋盤。

甚至直接走到電視機跟前，細細推演。

這一幕，也惹得大孫女頗為不滿，畢竟她接到了自己老爸的嚴厲命令，要照顧好爺爺跟小弟。

于是，語氣不善的說道：“爺爺！不要離電視這么近！對眼睛不好！”

“好好好。”

王謝林積極的回應道，可是身子卻不見動彈。

大孫女對此表示已經見怪不怪了。

只要一遇到跟圍棋相關的東西，自己這個爺爺便走不動道。

同樣是京城。

京城圍棋社內，大廳里人頭攢動。

所有無事的圍棋社弟子全都被宋輝給叫了回來。

大家一起坐在大廳，觀看大屏幕上的投影。

內容自不用多說，正是李然的直播。

宋輝厲聲教育道：“你們都給老子認真觀看這場對局，等到對局結束，我再進行詳細的講解，在此之前，不準有一個人發出聲響，聽明白了嗎？”

底下一群人，乖巧的點頭回答，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說明白了。

原因無他，實在被宋輝釣魚執法給釣怕了。

一開始，有些弟子對于大晚上叫回他們觀看棋局的做法心里還存在嚴重的不滿。

對于李然，他們自然是服氣的。

對局只有對弈雙方實力差距不大時，才最好看。

不然，一邊倒的虐菜局有什么好看的？

食之無味，棄之更不可惜。

可隨著比賽的深入。

他們的視線全被這場對局所吸引。

只有深入了解過圍棋的人才能看明白，這場對局到底有多厲害。

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直播間的水友看不懂圍棋，絕大部分都是過來看熱鬧的。

【主播到底會不會下棋？不用下，讓我來！】

【下錯了，不應該下在這個地方！】

【?】

【笑，我有點不相信主播真的拿過世界冠軍！】

李然因為目前自己掌握著優勢。

偶爾還會看上幾眼彈幕上的內容。

發現大部分都是些好為人師的言論。

頓時失去了興趣。

要是平常直播的話，自己還會選幾個典型出來拷打一番，逗水友們一笑。

現在就免了，實在是沒有多余的精力分出來。

五十手一過，又一次輪到許庚的回合時。

只見他一子斷在了李然快要整理好的包圍圈上，硬生生打開了一個豁口。

李然見此情景，不僅不惱，反而嘴角帶笑。

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計之中。

這是他故意留出的破綻，目的就是為了引許庚上當。

見許庚如同自己設想的那般一口咬上魚餌，是時候準備收鉤了。

緊接著，雙方交互又下了十手。

李然眉頭緊蹙，他發現自己甩出的‘鉤子’收不回來了！

許庚根本就是一條隱藏在小池塘里的大白鯊。

他假借咬餌，反倒是拉扯著自己不停的往池塘里進。

局勢危險了。

王謝林的手機響起。

往常立馬接通的他，此刻仿佛聽不見一般死死盯著大屏幕看。

無聊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的大孫女不堪老山歌的巨音騷擾，拿過爺爺的手機替他接通了電話。

“爺爺，林叔打來的，他們想聽你講解一下目前的局勢。”

哪知王謝林一反常態，大手一揮，不耐煩的回應道：“告訴他，我現在沒有時間。”

大孫女無奈的攤手，將自家爺爺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了一遍、

好在她的林叔深知老會長是個名副其實的棋癡，所以本身這個電話打來就沒抱有太多期望。

實在是拗不過總會眾多人的起哄，被脅迫著打了這么一通電話。

他同樣無奈的攤手道：“我可是開著免提呢，你們都聽到了吧？早就說了，這么精彩的對局，會長哪有時間給你們講解比賽？還是等著明天早上他老人家上班時，復盤一下吧。”

底下一人回道：“也只好期待一下明天的復盤了。”

李然徹底關閉對于外界的感知。

將全副身心投入到了對局當中。

對局進行到第八十手。

攻守之勢已經完全逆轉。

現在開始，全是許庚的進攻回合。

他將計就計，既然李然打算將整盤棋分割成一塊塊的小戰場，他就順著李然的心思下棋。

幫助他更快的開展。

這下一搞。

李然臉色苦澀，他發現自己前面的規劃到了如今好像是在成全對方。

自己在一個個的小戰場上節節敗退。

許庚的白子裹挾著大勢奔涌而來，將來不及撤退的黑子給吃干抹凈。

勝率已經越來越低了。

到了這一步，李然知道自己又輸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憑借自己的天賦以及經驗，頑強的防守，將棋局繼續拖延下去。

期待一手許庚的失誤，或許能找到‘神之一手’，從而扭轉戰局。

經歷過磨礪的他。

如今已然明白了自己師父當初所說的話的道理。

“你心存怯意，不敢與之競爭，就已經提前輸掉了比賽！”

大家都是人。

我李然憑什么就比你弱。

哪怕隱藏在屏幕后面，跟自己比賽的是‘阿爾法狗’，縱死，他也要咬下對方的一塊肉來！

思念豁達。

李然頓感自己的棋藝又有所提升。

只是可惜，棋局進行到現在這一步，自己已經無力挽回。

就像要崩塌的大廈，無論你怎樣努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的倒塌。

終于，在第一百二十三手時。

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紅色失敗。

李然輕吐口氣，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頸。

相較于上次失敗時的不可置信，現在的自己表現的則是更加的無所謂。

彈幕則是不依不饒起來。

【主播怎么又輸了？】

【以后出門不能說自己是主播的粉絲了，好丟人啊！】

【千分局連輸兩局，你小子的世界冠軍真是買來的吧？】

【？？？】

李然輕笑著跟彈幕調侃了起來，“哎呀，主播前幾天感冒了，身體有恙，一直沒能使出全力！懂嗎？”

【懂了。滅霸打了響指，只剩下主播的嘴還在說老子沒輸！】

【哈哈】

而且，李然也趁機查看了一下目前的在線人數。

好家伙，直接突破到了二十多萬人。

比最巔峰時期，人數還要多出將近五倍之多。

熱度直接一躍成為全站第一。

小時候，他總是聽到一個故事。

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就必定要給你打開一扇窗。

以前的自己對此嗤之以鼻。

現在的自己對此奉若經典。

李然忙于接待數量如此眾多的水友。

許庚可憐的掂起自己的抓癢撓敲打有些酸痛的后背。

“這個家伙也太難纏了吧！”他不滿的抱怨道。

跟他下一局的時間，足夠自己在目前的分段贏下三局了！

計劃有誤。

自己看樣子得用三天時間來完成上分目標了！

許庚悲痛的看了一眼時間，還好，十一點半。

差不多足夠自己在贏下一局了。

沒辦法，系統比自己老媽都管的嚴。

十二點必須準時上床睡覺。

甚至，許庚產生了一種提前步入婚后生活的錯覺。

再一次點擊匹配按鈕后。

許庚發現自己的手機屏幕在閃爍，知道是有人發來消息。

打開一看，是周奕。

內容很簡單，是一條分享鏈接。

“不會是什么病毒軟件吧？一點擊，自己手機里的錢全部被轉跑。”許庚小聲的嘀咕，不夠手還是很老實的點擊了鏈接。

他相信周奕應該不會害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吧。

隨著手機畫面跳轉，許庚來到了一個直播界面。

是一個陌生的圍棋主播。

而且他正在洋洋得意的復盤一場比賽。

由于沒有下載這個直播軟件，用小程序打開的畫面，導致直播的畫質有些模糊。

許庚瞇眼仔細瞧去。

“?”

這不是自己剛下完的棋嗎？

怪不得一照面就有一股熟悉感！

晚上的高分局，對手要比白天時少上很多。

左上角的等待顯示已經過去五分鐘，還沒有匹配到合適的對手。

許庚趁此時機，看了一會兒直播。

搞懂了自己上一場的對手就是這個倒霉主播。

怪不得自己一看到他那張笑瞇瞇的臉就格外的不爽！

這都是有原因的啊！

時間過去十分鐘。

李然的復盤也告一段落，他明白直播間的水友們懂圍棋的只是少數，再這上面浪費太多時間反而有礙直播效果。

相較于專業的復盤，他們更愿意看自己搞抽象的直播內容。

社會就是如此的無奈且真實。

“好了，兄弟們。主播在最后匹配一局，給你們最后展示一下主播的真實水平，省著某些人一直亂叫！”李然哼著小曲，號也沒換的點擊了匹配按鈕。

他也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復盤時假，等待時間是真。

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李然不相信自己還能匹配到那個家伙！

事實很遺憾。

許庚看到手機里正在直播的那家伙點擊匹配時，有些詫異。

緊接著，就看到自己成功進入對局。

“......”

沉默。

李然雙手緊抱著腦袋，從未有那一刻像現在一般絕望。

有壞人啊！

群眾里面絕逼有壞人！

不然，哪能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要不然，咱們跑路吧？”李然心里一個黑色小人冒出說道。

這時，又憑空出現一個白色小人，他則持有相反的想法，“李然！你剛才不都已經想清楚了嗎？我們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要怕！微笑著面對他，相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恐懼，堅持才是勝利，加油！奧利給！”

尤其是當著直播間二十萬水友的面。

自己更加的不能慫，大不了就是輸唄。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當親戚走。

王謝林打著哈欠，走出廁所。

老人家精神不好，平常都是十點鐘就早早的上床睡覺。

今天不知不覺就折騰到了十一點多，看對局的亢奮勁一褪去，就感到格外的疲憊。

眼皮沉重，隨時都能閉眼睡著。

他看向躺在沙發上捧著手機咯咯樂個不停的大孫女說道：“小婷，爺爺睡覺去了，你也早點睡吧。”

小婷聞言，憋笑著道：“爺爺，恐怕您老睡不了覺了。”

“怎么了？是不是你身體有哪不舒服？”王謝林一聽，還以為是自己的寶貝孫女身體不好，趕忙問道。

小婷手指了指大電視，“我沒問題，可是他們兩個又開了一場新比賽。”

王謝林急匆匆的返回廁所戴上遺忘在哪的老花鏡。

一看，果然是他們兩個又開始了一場新對局。

這還睡個什么覺？

當然是對局重要了！

上一場，他還沒有看過癮呢！

李然最后的掙扎忒沒勁了。

不過，內心中卻肯定了李然，比起以前，進步了許多。

小婷沒有關注棋局，她被直播間各種彈幕給逗的笑個不停。

怎么以前沒有發現這么有意思的直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