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市,草民聚集之地,有點兒類似蘇言原來世界的勞務市場。
但這數九寒天,又有幾個人家需要雇人?
一大早,整個草市人滿為患。
蘇言尋了個空處,雙手互插袖管。
目光注視著來往的行人,希望能尋份生計。
可這一等,卻足足等到了晌午。
同樣等活的人已經陸續去附近的小攤上買了午食,有的則掏出早上帶來的干糧啃了起來,然蘇言卻只能忍饑挨餓。
“有失計議,早知道帶個地瓜好了。”他心中暗道。
家中地瓜尚有半布袋,本是他過冬的儲糧,卻不想,朝廷突然下發了征兵令,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但收獲卻遠比失去的更多。
跺了跺有些凍得麻木的腳,他抓了一把雪,含入了口中。
這時,終于有尋工的人走進了草市,剛走幾步,便大聲喊道:“來幾個人,從外城門搬貨至內城,一趟一個銅板。有沒有?”
從外城門到內城,足有四五里地,這不是個輕巧的活,而累死累活一趟才一個銅板,估計只有傻子才會干。
于是草市等活兒的人集體保持了沉默,目的很明確,得加錢!
然那尋工之人見狀,卻冷笑一聲道:“乞丐只要一個地瓜足矣,你們卻瞧不上一個銅板。一群賤民!”
說著,轉身便走。
蘇言猶豫了一下,終于跟了上去。
“不知是什么貨物,一人可搬得動?”
他需要錢,而且是非交不可的丁稅錢,所以沒得選擇。
“是內城五豐樓的食材,一件大概五六十斤。你若干,就跟我來!”尋工之人見總算有人識相,語氣不再強硬。
五六十斤?
蘇言稍稍合計了一下,以他的體力扛個一百斤應該還成,之前砍柴時,背得重量也差不多,只是路途不近,中間怕是要歇上幾氣。
“那若是多扛幾件,工錢怎么算?”
需要問清楚,免得到時不認賬。
“你若一次扛得動兩件,便是兩個銅板,三件,便是三個銅板。多搬多給錢!”
蘇言聽言,微微頷首,快步跟上。
片刻之后,抵達城門口,可見十余件貨堆在一旁。
送貨的人大多不負責運往城內,畢竟除了外城,還要入內城,每一道門都需繳稅。
但城內之人卻可以搬運貨物入城,只是不能用推車,否則要交梁頭稅,在大晉,手推車,也是車。
由外城入內城,外城之人不得在內城購物,更不得過夜。
這是內城的規矩,主要是內城的物價更低,治安也更嚴格。
否則,又有誰會花大價錢搬入內城?總有些區分。
不過,這倒是給外城茍活之人提供了生計,舍得出力氣,短時間內倒也餓不死。
在路上,尋工之人又喚了兩個乞丐。
加上蘇言,總共三人。
蘇言上前掂了掂貨物,不由得暗自驚訝。
那尋工之人說,每件貨物大約五六十斤,可在蘇言看來,似乎要輕上一些,大約四五十斤的樣子。
直到看見那兩個乞丐各自費力地扛起一件,蘇言這才恍然。
兩天時間,他足足增長了3點體質,這3點體質,應是讓他的力氣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倘若那尋工之人沒有說謊,那么3點體質增加的力量約有十斤上下。
這給予了蘇言巨大的信心,體質提升所帶來的好處正在凸顯,也許要不了四個月,或許只要兩個月,他的氣力就能達到十鈞,拜入武館指日可待。
深吸了一口氣,他雙手各拎起一件貨,扛在了雙肩之上,然后大步向著城中走去。
雖然黎明即將到來,但總要扛過眼前的這片黑暗。
……
兩個時辰后,蘇言拖著疲憊的身軀,挪到了家門口。
還算不錯,共搬運了四趟,賺了七個銅板。
而且那尋工之人還說,明天早上還會有一批貨來,工錢照舊,他可以直接到城門等候。
如果明天再賣力一些,或許能提前賺夠二十枚銅板。
可這邊正欲敲門,蘇言卻是一愣。
門虛掩著,竟然沒有上閂。
“難道白苒知我歸來,提前開了門?”
想到此處,蘇言推門而入,直至進入房中。
可四下看去,卻不見白苒蹤影。
摸了摸炕,炕是涼的。
看了眼爐子,沒有半點火光。
環顧四周,屋內亦沒有盜竊的痕跡。
蘇言忽然笑了,是他天真了,誰會愿意過苦日子呢?
亦或者,那就是一個騙子。
近些年,朝廷屢有征兵,騙婚之事時有發生。
只是沒想到,卻被他碰到了。
仰躺炕上,蘇言心中百般滋味。
他其實早就應該想到,畢竟一個鄉下女子怎會識字寫字?
閉上雙眼,他打算讓自己快些入睡。
睡著了,也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但就這么過了也不知多久,蘇言忽然感到周遭暖和了起來,而且竟然還聞到了縷縷飯香。
睜開眼,爐火燒得正旺,火炕也熱了起來,他的身上更是被蓋上了棉被。
茫然的起身,他瞧見灶臺的方向熱氣騰騰,有個身材嬌小的姑娘正忙著煮些什么。
“我不是在做夢吧?”
蘇言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疼,很疼!
所以……
白苒不是騙子,她沒有走!
蘇言忽然開心莫名,一個僅僅相處了兩天的姑娘,竟會讓他如此牽掛。
許是聽到了動靜,白苒忙回頭看來,熱氣在她的身旁縈繞,她露出溫柔的笑,那塊黑色的胎記,似乎都綻放出了美麗。
蘇言下坑,走到她的身前,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你去哪兒了?怎么也不說一聲?你不怕我擔心你嗎?”
聽蘇言問,白苒翻轉過身,用手指了指鍋里,又做了雙手揉搓的動作。
蘇言托起她的手,仔細地看了看,原本上了藥的凍傷處,已經再次開裂,一雙手更是凍得發紅。
“你去幫人洗衣裳去了?”
白苒輕輕地點頭,臉上卻掛滿了自豪的笑容。
她是不想夫君一個人辛苦,所以才去街上亂轉,正巧看見有錢人家雇人洗衣,于是接了這份工,這一洗,足足洗到了天黑。
不等蘇言言語,她已經掙脫了懷抱,將鍋蓋翻開。
鍋里煮著菜粥,似乎還飄著幾片薄薄的肉。
“手都沒好,誰讓你去給人洗衣服的?我說了,我有一身的力氣,我能撐起咱們的家。賺錢養家,是我應做之事。”
白苒聽言,笑著吐了吐小舌頭,然后伸出手在蘇言的手心上緩緩寫下了一句話,一句讓蘇言終生難忘的話。
“可相公你,卻是我的全部啊!”
蘇言微微一怔,眼睛忽然有些發澀。
他孤身一人,白苒被嬸子狠心賣人,他們都失去了一切,之于彼此,互為依靠。
白苒說,蘇言是她的全部。
而對于蘇言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兩顆孤獨的心,在這一刻緊緊地貼在一起。
相互取暖,努力發熱,溫暖了自己,也溫暖了對方。
……
次日,天剛放亮。
【體質+1】
看著光幕亮起,蘇言精神抖擻,似乎昨日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喝了兩口粥,帶了個地瓜,便急匆匆地趕往了城門。
仍是十幾件貨,但今早乞丐沒有來,只有他自己。
扛起兩件貨,他步伐堅定,向著內城的方向,大步而去。
……
時間如水,轉眼一個月過去。
蘇言每日仍在草市尋活賣力,金手指也很穩定,每天保持一點體質的增長。
現在的他,已經可以一次扛起四件貨從城門走至內城,所消耗的體力與之前扛兩件貨相差無幾。
但收入卻增長緩慢,畢竟不是每天都有活做。
即使五豐樓的雇傭者已經把這份工交給了他,但天寒地凍,五豐樓根本無需每日采購,所以他這一月所賺得的收入也不過區區九十三文。
再扣除二十文的丁稅,月余僅七十三文,而且,還要吃飯。
卸下最后一件貨,從雇傭者那里領了工錢。
蘇言擦了擦汗,走出了五豐樓的庫房。
天日還早,他想再去草市碰碰運氣。
不過隨眼一掃,他卻不禁一愣。
內城的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張燈結彩,喜氣非凡,雪白的雪,絢麗的紅,交織成一片祥和。
蘇言緩了緩神,這才忽然想起,明日就是除夕了。
舊歲至此夕而除,第二天換了新歲,故俗以為除夕。
他摸了摸腰間,今日賺了十個銅板。
“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餃子是什么味道?”
蘇言啞然一笑,然后大步向著外城走去。
晚些時候,他抱著個約莫皮球大的紙包回到了家門前。
敲了幾下,白苒小跑著打開門來。
瞧見蘇言,笑顏如花。
“今天怎么這么乖?沒有偷著去給人洗衣?”
蘇言笑問道。
雖然他一再勸說,但白苒仍是在他清早出門后,偷偷給人洗衣服。
一雙小手至今仍有凍瘡,始終不見好。
蘇言知道白苒心意,所以也就任由她去,畢竟不是每天都有人家需要洗衣。
白苒聽言,笑著吐了吐小舌頭,忙拍了拍蘇言身上的雪,然后將蘇言推入房中,關門上閂。
屋內正飄著飯香,溫暖彷如春。
“嗯嗯……嗯……”
白苒雙手比劃著,示意蘇言進屋里去,飯一會兒就好。
可蘇言卻攔腰將她抱起,進了屋中。
“看我買了什么。”
蘇言將紙包放于炕上,緩緩打開。
白苒則好奇地蹲在炕邊,眼神明亮。
紙包開啟,里面又是兩個小紙包,蘇言再將這兩個紙包打開。
一包內裝著面,一包內裝著塊雞蛋大的豬肉。
“明日就是除夕,我們今晚包了餃子,明早吃。”
白苒聽言,笑著連連點頭,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板起了小臉。
抓過蘇言的手,她在手心上寫道:“面和肉那么貴,一點都不會過日子。不乖!”
蘇言哈哈一笑,然后又伸手入懷,掏出了又一個小紙包。
“畢竟過年,總要吃頓餃子。給,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新年禮物!”
白苒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迷茫何為新年禮物。
但還是伸手接去,忙著打開。
一件紅色的肚兜!
“怕小了,我特意挑了個大號的。”蘇言補充道。
白苒一聽,小臉迅速紅成了番茄。
……
新年過后又一月!
蘇言的體質仍在持續增長,現在,他已經可以扛起六件貨,相當于三百斤。
三十斤為一鈞,十鈞之力,終于達到!
“再有兩月,我定能拜入武館!”
蘇言暗暗地道。
然體質日益增長,由男孩兒向男人的轉變,卻道阻且長,何解?
“不會我這身體,真有問題吧?聽說西門牌樓有時會有羊寶賤賣,回頭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