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俊今天剛好也約了委托人來悅海雅集。

這個委托人，就是姜莉莉剛剛處理好的那件案件的當事人。湯俊約他過來，是要聊聊案情相關的事情。

“湯律師，沒想到你能找到這么多線索。”

當事人涂光邊走邊說：“這種軟件方面的侵權本來就很難取證，而且他們還是在多年前做的……我是真沒想到你們能起到這么大的作用。”

“我自己也找了一段時間，線索也有，但實在是太零碎，而且也沒抱什么期望，就放下了。”

“在這方面，剛好我們是專業的。”湯俊引導著他入座：“給委托人解決這類煩惱，是我們的責任。”

“涂總這起案子，說實話我們所真是熬了不少大夜。”他裝作不經意說道：“我們同事這幾天眼圈都黑了……”

他的余光掃過餐廳，忽然聲音中出現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

他看見姜莉莉了。

姜莉莉的坐姿是側身對著他，而且她正在專注地與對面帶著孩子的男人聊天，所以沒有注意到他。

她來這里干什么？

對于姜莉莉這個員工，湯俊是相當滿意的。要的薪水不高，工作很努力，而且很聰明。

涂總的這起案子，他是沒抱多少信心，之所以接受涂光所提出的風險代理要求，也是本著有棗沒棗打一桿子的心態。

何況當時姜莉莉剛成為他的員工，這也是為了讓她體會一下失敗的感覺——先讓她失敗，然后再說“雖然你工作不算得力，但年輕人不容易，給你個學習的機會，先把你留下來”，這樣對方就會真心覺得自己能力不足，而湯俊又是一個好老板。

這樣操作下來，很可能會得到一個踏實的好員工。

忽悠不住的概率很低。

結果姜莉莉硬是把這件事做實了，現在看還有不小的概率起訴成功。

固然不錯，但這樣一來，就要謹慎點不能讓客戶過多的接觸到姜莉莉。

他決定，如果沒有十分必要，就不會讓姜莉莉出庭，更關鍵的是不能讓她接觸到涂光。

在律所中，一個優秀的員工，既是助力，也是未來潛在的競爭對手。湯俊自己就見過好幾次類似的情況：合伙人一個不慎，給了助理或是

“……好在，結果還算不錯。”他繼續跟涂光談笑，心里卻對姜莉莉那兒暗暗留心，還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姜莉莉不是那么容易看到自己。

…………

“抱歉，那位先生已經結過賬了。”

又聊了一些近況，林恩大概了解了一下自己資助過的幾個學生的情況后，就假借有事，向姜莉莉告別。

在此之前，他悄悄結賬了。

1300元，一頓飯。

很貴。

這既不符合林恩的消費觀，也不符合他的收入——就算是在收入最高的那幾年，要讓他花這么多錢吃一頓飯，林恩也會肉疼很久。

付款的時候，林恩好懸沒控制住面部表情。

但這個錢更不能讓姜莉莉出。

林恩在聊天的時候稍微注意了一下姜莉莉的衣著和手機。

她沒用這個城市女性白領常用的蘋果，而是一個國產的千元機。穿的衣服也都是很樸素的那種，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人不是什么有錢人。

雖說姜莉莉的年齡，和她的身材相貌，可以將普通的衣服穿的非常好看。

“剛才的先生要求我們把發票開給您。”服務員說道，“您提供一下開票信息吧。”

姜莉莉掏出手機，發現林恩剛給她發了微信。

“這頓飯我請，你現在收入又不高，別亂花錢。”

她給林恩轉賬，然后發現對方退回了。

無奈地笑笑，姜莉莉找出明理律師事務所的開票信息，告訴服務員。

不遠處，湯俊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后收回。

“……對方沒有回律師函，也沒有給我打電話溝通。”他跟涂光說著，“我想下周內如果還沒有消息，我們就可以提交訴狀，排隊等開庭了……當然，這主要還是得看涂總的意思。”

“我沒問題。”涂光說道，他的目光瞄了一下湯俊剛才看向的方向，沒發現什么特別：“這件事，你們盡管放手去做就行。”

…………

“基本的情況就是這樣。”

姚小玉拿起一次性紙杯喝了口水，停下了訴說。從遲春木開始計時，到現在為止，她已經說了接近兩個小時。

遲春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

像許多委托人一樣——不，姚小玉的表現比大部分的委托人都要糟糕。

大部分委托人的敘述是在故事中摻水，姚小玉完全不同。

姚小玉是在大量的情緒化表達、重復敘述、以及感嘆詞中，摻雜了少量的有用信息。

不過這樣更好。遲春木知道，盡管理智清醒的委托人能夠大大降低工作難度，但這種委托人往往是比較難賺錢的。

他們對律師的要求很高，對案件的難度也有自己的評估。通常這種委托人很難糊弄，對他來說如同雞肋，做吧只有點辛苦錢，不做吧還有點虧。

而那些自身邏輯不清晰、表意含糊的委托人，盡管溝通起來會辛苦一些，卻是很容易賺錢的。

比如面前這位。

遲春木停下手中的記錄。

“好的，那我大概了解了。”他將姚小玉剛才的訴說提煉一遍，撿著重點復述：“你和林恩，結婚多年，對方一直忽視你在家庭中的付出，并且強迫你去工作，完全不顧家里繁重的家務、還有照看女兒的責任，所以你打算與他離婚，并且將屬于你的那一半家產……”

他頓了一下，“分割出來，對嗎？”

姚小玉點點頭。

“現在家里沒有多少現金，而且房子和車都還在還貸款，每個月需要付一萬塊左右，你希望拿到現金，并且不希望承擔房貸，對嗎？”

“對。”

“那么關于女兒的撫養權問題，你有什么打算嗎？”遲春木問道，“現在你們的女兒只有四歲，這個年齡上，如果你想爭取的話是比較有利的。”

姚小玉遲疑了一下。

她倒不是很想爭取瀾瀾。

“好的，了解。”她的遲疑被遲春木一眼看穿，“那我們就按爭取更多的財產為目標，可以嗎？”

姚小玉點頭。

“這樣的話，有幾件事情需要做。”遲春木微笑，“首先是需要搜集一些關于你先生的證據，比如出軌、家暴之類……”

“然后你需要確認家里有多少財產，避免對方轉移。”

“還有，你想什么時候走流程？”他問道：“我們快一點，一個月內如果你能找到足夠的證據，我們隨時開始？”

他用了一點小技巧。

“按你剛才的敘述，我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按50%分財產，你能拿到的大概是這個數。”

他在計算器上按了一串數字，展示給姚小玉看。

“如果我們能夠爭取到80%，你能拿到的就是這個數。”

噼里啪啦，計算器上顯示出另外一串數字。

“這么多？”姚小玉心動了。

“這只是理想情況，主要看你這邊準備的東西是否充分。”遲春木保持著營業微笑，“畢竟，你家里的情況，我也不是那么清楚。”

“你這邊的證據越充分，最后能分到的錢就越多，畢竟法官是會酌情考慮的。”

“……可以。”姚小玉原本還沒有那么強烈的想法，但在遲春木的引導下，她覺得，如果能拿到那么多錢的話，離開林恩或許更好。

“哦還有，”遲春木仿佛是剛想起來一樣：“關于你們的女兒，過一陣最好還是把她接到你父母家照看。”

“為什么？”姚小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