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并不認識趙曉晴，所以趙曉晴從他這買走兩份麻辣拌的時候，他只當做是一個普通的客人。

但很快他就遭遇了一個認識的人。

這時候林恩已經賣完了今天準備的量，正在不緊不慢地收拾攤位。

陳正飛告訴他，這個夜市基本上都會到晚上九點以后，而現在才不到七點，所以他這時候收拾攤位就顯得比較的……突兀。

林恩也沒辦法，他就只能準備這么多東西——前天還有點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

結果這兩天的情況來看，他準備的量確實不太夠。今天已經是按照昨天的情況做了一些優化，但不銹鋼盒的容量就那么多，后備箱也不可能放下很多東西，所有條件都限制了他的發揮。

“你生意這么好，真應該多備點東西，或者現場做?！?

雖然不靠這個吃飯，陳正飛還是非常羨慕——誰不喜歡生意好呢？

他覺得林恩生意這么好有點運氣成分，畢竟在后備箱市集上買麻辣拌——一般人不會這么干。

再看看自己攤位上剩下的明信片，他忽然覺得或許明天應該做些小吃來擺攤？

昨天他賣出去三套明信片，今天因為旁邊守著林恩，很多人排隊，倒是順帶著賣出去五套。

他賣明信片就圖一樂，一套12張就10塊錢，兩份麻辣拌的價格。

“沒辦法，后備箱太小了?！绷侄鲗⒁粋€個的不銹鋼盒疊起來，放到后備箱里，然后把已經空了的保溫桶也蓋上，一個個整齊地放回去。

“爸爸爸爸，我們要走了嗎？”

后備箱的開啟引發車身的輕微晃動，瀾瀾扒著車窗探出頭來問道。

“一會就走?！绷侄鲗櫮绲孛男∧?。

有了女兒之后，他覺得整個人生都變得不同了——再累的時候，只要看到瀾瀾的小臉，就能忘了疲勞。

“這是你女兒？”陳正飛有點驚訝，帶女兒擺攤的人很少見。

他想問為什么沒有讓孩子的媽媽在家看著孩子，但又咽了下去。

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他，腦子里瞬間已經腦補了好幾種不同的故事。

“嗯，她叫瀾瀾。瀾瀾，叫叔叔?！?

“叔叔~”

陳正飛輕咳一聲。

“叫什么叔叔，叫哥哥。”

瀾瀾吐吐舌頭，嘿嘿一笑，沒有理會他的要求。

林恩會心一笑，也沒有摻和關于年齡的爭辯。他轉頭準備收起折疊桌，然后看到一個熟人站在他的面前。

“妹夫？”那人有點驚訝地看看林恩，又看看車窗中露出的瀾瀾的小臉：“你怎么在干這個？小玉呢？”

…………

來人是何宏盛，姚小玉舅舅家的兒子，年齡比林恩要大五歲，今年算下來有40歲了。

何宏盛自己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機械加工廠，從丈母娘何金枝那里，林恩知道何宏盛的廠子有十幾名工人，每年能凈賺兩三百萬的樣子。

“也就是這幾年不太景氣?！焙谓鹬υ涍@么說過：“前幾年生意好的時候，他一年能賺五六百萬……我這個侄子特別爭氣，你要是也能像他這樣，我家小玉就真嫁對人了。”

林恩記得很清楚，他們在說這些的時候，姚小玉就在旁邊附和，沒有半點維護他的意思。

倒是老丈人姚興德說了一句，“小林這樣就挺好的，一個月兩萬的工資還不行么？算上年終獎也有30萬了?！?

“他那份工作很不穩定，拿30萬也就一次，只是瞎貓碰死耗子遇到個好項目。”這時候姚小玉倒是想起來說話了：“爸你不知道，現在的互聯網公司，都說35歲之前要把人裁掉。就算不裁，他這要拿兩萬的工資也很難，績效很好才行……”

當時林恩不知道說什么好，似乎說什么都會被反駁，以至于家庭關系破壞，所以只能尷尬賠笑。

那時候他還安慰自己，姚小玉起碼有點先見之明，也算有點心理準備。

結果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那是因為姚小玉從來沒有真正把他當做家人。

“小玉回娘家了。”在公眾場合，林恩不想多說，但也沒有給自己和姚小玉的關系找補的想法。

既然早晚要面對，那就沒有必要逃避。

“回娘家了……”何宏盛皺著眉頭。

表妹跟林恩結婚這么多年，孩子都四歲了，忽然把孩子丟下回娘家，這件事讓他覺得有點不太對。

但在他看來，不管怎么樣，林恩都不應該出來擺攤——這個妹夫一直是做什么互聯網的，小玉還經常抱怨他加班太多沒時間陪孩子，怎么這個時候跑出來擺攤了？

“你們工作不忙了？”他看了看還在收拾攤子的林恩：“你這是在……擺攤？”

“嗯，在擺攤?！绷侄饔X得這件事沒什么不好說的，只是一份維持生計的工作，他又不是什么富二代：“我前些日子被公司辭了，這兩天試試擺攤?！?

“哦……”

何宏盛打量著他的攤位。

雖然大部分東西已經收拾起來，但也能看出，林恩的攤位相當寒磣。

他左邊的攤子，桌子上墊著一塊精致的桌布，桌布上擺放著一個個透明的亞克力盒子，每個盒子里裝著不同的明信片。在桌子上方，還掛著一根長條燈，柔和而又不刺眼的燈光照射下來，雖然來不及細看，但給人的感覺就相當精美。

那名攤主是一個干凈利落的年輕人，后備箱蓋打開，里面用燈帶營造出繁星點點；后備箱上還掛著一條專門定制的店招，上面寫著“旅行記憶”，充斥著文藝氣息。

而在右邊的攤子，也同樣是裝飾精美，一個個透明小瓶子里裝著各種香水，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耐心地給顧客講解和試用。

在這兩個精致優雅的攤位中間，則是林恩收拾了一半的攤位——看看他后備箱里都是什么？

毫無修飾的不銹鋼方盒、一摞摞的打包盒、幾個保溫桶……沒有店招，沒有燈光。

再配上林恩這個人到中年、穿著隨意的攤主……

何宏盛心里為自己的表妹嘆了口氣。出來擺攤，又不學別人的經驗，這一看就是什么都沒賣出去，就要打道回府。

捫心自問，他也覺得自己在一群白天鵝中，不會選擇一個丑小鴨去消費。

“現在就收攤？”心知姚小玉和林恩之間可能是有點矛盾，他也就不再提起：“也太早了點吧?！?

“已經賣完了?！绷侄鳠o奈地道：“今天準備的不多……”

“爸爸爸爸，我們回去吧~”

瀾瀾對何宏盛沒什么印象，她催促著林恩趕緊回家。

“那趕緊回家吧，”何宏盛笑笑：“你看瀾瀾都催你了。”

他跟林恩告別，找了個地方坐下，看林恩真的開車走了，想了想，給姚小玉打了個電話。

“小玉啊，我今天看見林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