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的身后還跟著前去“請”他的林家長工二喜，而對于手持柴刀，面色不善的二喜，秦觀卻跟沒看見他似的，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毫不在意。

見秦觀神色自若，沒有絲毫露怯的表現，林遠才忽然一改之前的兇戾模樣，走上前對著秦觀哂然一笑：“覃好漢，這不能怪我們心急，你剛來云崖村不久，不知那畜生已在翠霧山為禍多年，實乃我們的心頭大患，從前我們也組織人手上山去打過幾次，可前后一共折損四個兄弟，只刺瞎了那畜生的一只眼，如今聽說你有打羆之勇，我們自是萬分期待。”

云崖村村民們面露驚愕，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林遠才這般客氣的與人說話，當下便都安安靜靜地看著，不敢出聲打斷，便是之前那個叫囂不會放過秦觀的小安子，也只是神色陰鷙，一言不發。

秦觀瞟了眼面前身形矮胖、滿臉橫肉的林遠才，看得出他是這群村民的領頭人，只是確實還沒在村里見過他，便好奇問道：“恕我初來貴地不久，見兄弟有些面生，怎么稱呼？”

林遠才臉上的笑容僵了下，隨即沉聲回道：“林遠才，家父林梁年。”

“哦……”

秦觀了然于胸，笑了笑：“原來是林少爺啊，前幾日你府上的管家登門拜訪，來請我娘子去你家當私塾先生，說是要她教林老爺的幾個孩子念書，不會是教遠才兄吧？莫非遠才兄都這把年紀了，還有求學上進之心？那這倒是挺難得的?！?

林遠才臉上橫肉一跳，強壓心中怒火，解釋道：“覃兄誤會了，家父身體硬朗，我林家前幾年又喜添人丁，請貴夫人去家里當私塾先生，是為了教我的幼弟幼妹念書?！?

頓了下，林遠才話鋒一轉，急不可耐地又道：“耽擱了這么久，時辰也不早了，今日事不宜遲，覃兄，我看咱們還是早點上山吧，天色越亮，那畜生越是兇悍，不可再拖了。”

“咱們？”

秦觀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地問道：“怎么，遠才兄莫非是打算與我一同上山去打羆？”

林遠才沉著臉點頭：“覃兄肯自告奮勇為云崖村除害，我等敬佩不已，也想貢獻一份微薄之力，翠霧山地勢險峻，多有濃霧，覃兄不熟悉地形，難免吃虧，我等雖無打羆之勇，但為覃兄開路還是力所能及的?！?

秦觀自然不會相信這番說辭，這林遠才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厚道人，自己先前那樣諷刺他，估計他現在恨不得自己被那惡羆一巴掌拍死在山上，怎么會好心為自己開路。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秦觀也樂意有人進山開路，能省不少麻煩，當即微微頷首：“那就有勞遠才兄了，咱們出發吧?！?

見秦觀赤手空拳便準備進山，林遠才不禁一愣，隨后連忙提醒道：“覃兄，家伙還沒拿呢，我這里有鋤頭和柴刀，你看看你使什么方便些？”

秦觀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我有雙拳便夠了?！?

林遠才又是一愣，片刻后才回過神來，不禁瞇上眼睛，低聲喃喃自語：“真夠狂的……”

而林遠才自然也不會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見秦觀如此自大，他頓時冷笑一聲，揮手率領一干手持農械的林家長工，向秦觀的方向追去，浩浩蕩蕩的與他一同上了翠霧山。

村民們面面相覷，也想跟上去湊湊熱鬧，不過想起那惡羆的兇名，不少人心里還是打了退堂鼓。

但也有例外，村痞小安子就邁腿跟了上去。

他心想連家大業大的林遠才都不怕，自己怕個什么勁，就算自己沒有林家的長工保護，可自己總比林遠才要跑得快啊，到時候情況不對就風緊扯呼，今天這熱鬧要是不看，得遺憾一輩子。

見小安子跟了上去，幾個年輕膽大的青年人也按耐不住騷動的心了，他們相互對視一眼，便也連忙追了過去，內心想法都和小安子差不多，到時候遠遠地看熱鬧就好，情況不對就直接跑路。

至此，山腳下便只剩下一眾年長些的莊稼漢了，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好幾張嘴等著吃飯，早已沒了什么銳氣，寧愿就在山腳下閑聊等結果，也不愿意冒險上山。

……

翠霧山如其名，山上植被蔥郁，草木茂盛，奇花異果繁多，且多有濃霧，爬得越高霧氣越濃，沒過多久，秦觀一行人便連那些高聳的樹木也看不太清了，上枝全都沒入了濃霧之中，只留下一截樹干在眼前。

此時，人們的可視范圍僅有數十丈開外，周遭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濃霧，所有人都不禁提心吊膽起來，伸長耳朵仔細聆聽周遭的一切風吹草動，都生怕那惡羆突然間從某處濃霧之中撲出來。

有恃無恐的秦觀走在最前頭，他回頭看了眼小心翼翼的林遠才一行人，不由揶揄道：“遠才兄，你不是上來給我開路的嗎，怎么都躲在我后面？要不你們還是回去吧，打那惡羆我一人足矣，但待會兒要是它先發現了你，我可不一定能保住你?！?

聽到這話，林遠才十分惱怒，不過現在已然上了翠霧山，不是逞強斗狠的時候，他可不愿意真的走在前面以身為秦觀開路，只裝作沒聽見秦觀說什么，埋著頭一言不發，心想看他還能神氣多久。

而村痞小安子就沒那么多顧忌了，他也不像林遠才一樣，在沒撕破臉皮前會說些漂亮的面子話，直接出言嘲諷道：“覃大武，你就接著狂吧，等會兒惡羆出來，你要是敢跑，我第一個弄死你！”

聞言，秦觀也不氣，只是挑了挑眉，好笑道：“你這小子可真是個混賬，我好心為民除害，上山打羆，你幫不上忙也就算了，怎么還想弄死我？”

小安子走在最后面，大聲冷哼道：“你若真有打羆之勇，我給你跪下認錯都行，但你要是沾名釣譽之輩，我豈能容你作威作福？”

“……你是說沽名釣譽吧？”

秦觀搖搖頭，啼笑皆非，不過也不忍心就此事嘲諷小安子，這些個在鄉野之中長大的半大小子，學習資源確實非常有限。

而就在這時，一名林家的長工驟然間瞪大雙眼，指著身側的濃霧顫聲吼道：“快聽，有東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