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是個四十來歲的壯年漢子，名叫康萬多，對于秦觀的來訪，他態度不溫不火，坐在院子里抬頭瞟了一眼，然后就繼續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都沒起身迎一下。

秦觀也不介意，走進院子笑吟吟地道：“村長，林老爺怎么說我種的那塊地是他家的？當時我選地的時候還來問過你，你說是沒人要的荒地嘛。”

康萬多緩緩回道：“你說那塊地啊，我之前記錯了，那的確是林家的地，大武，你恐怕得另外找塊地討口食了。”

秦觀挑了下眉：“那林老爺家里肯定有地契吧？能否讓他給我看看？興許他記錯位置了呢？”

康萬多抬眼看向秦觀，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想看地契，就去他家找他要，來找我做什么，我正煩心著哩，村里有幾個漢子進山挖藥材失蹤了，幾天沒回來，估計是又鬧羆禍了，去鎮上報官也沒人來管，鬧得村里人心惶惶的，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羆禍？”

秦觀微微一怔，隨即雙眼一亮，心里忽然有了立威的好主意。

武松都能在景陽岡赤手空拳錘大蟲，自己堂堂煉氣期修士，難不成還搞不定一頭熊？

別說一頭，兩頭三頭又何妨？

雖然徒手錘熊在此方世界應該會掀起不小的風浪，但消息輻射范圍最多也就方圓百里，此處是楚國邊境，離帝都有上千里之遠，等傳到那些王公貴族的耳里，估計他們也就只會當個笑話來聽。

況且一個名叫覃大武的山野村夫徒手錘熊，也沒理由會讓別人聯想到自己，在帝都時，自己又不是什么盛名武人，只是個能作好詩的文弱貴公子。

一番權衡后，秦觀覺得此事可為，但不能就這么簡單的直接為民除害，必須要把聲望賺足。

秦觀清了清嗓子，義正辭嚴地對康萬多說道：“不就是羆禍嗎，有什么可人心惶惶的，我過幾天便上山去宰了那畜生，村長你提前安排好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到時候隨我一起上山。”

康萬多嚇了一跳，連連搖頭：“這哪里使得，那惡羆幾年前就吃過人了，當時見過的人說它站起來約莫有九尺高，一掌就能拍碎人頭，你小子不怕死，別人可怕！”

秦觀知道這老小子誤會了，以為自己是讓他找幫手，當即擺手一笑：“村長，我不是找你要幫手，讓你安排幾個漢子，只是讓他們到時候把那畜生抬下山罷了，打死那畜生，我一人足矣。”

“……你小子可不要和我打諢，鬧羆禍不是什么趣事，這是會死人的！”

康萬多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文弱小白臉，平日里見他揮鋤頭都費勁，哪里會相信他能打死山里吃人作惡的惡羆。

而秦觀也懶得再多費口舌，直接道：“就這么定了，三日后我上山打羆，村長你安排好人把那畜生抬下來，我這一家三口不請自來，擾了大家清凈，那頭畜生便當做我送給鄉親們的見面禮了。”

留下這句話，秦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相信村長一定能在三天之內，讓村里的所有老少爺們、姑娘媳婦，都知道自己要上山打羆的事。

……

秦觀低估了康萬多傳達消息的能力，或是說低估了云崖村的八卦之風。

僅僅過去一天，秦觀要上山打羆的事便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進了云崖村的家家戶戶。

有人驚，有人嗤，有人漠，而相同的是大家都在盼。

林家。

作為云崖村最富裕勢大的家族，林家的宅子赫然是村里的地標性建筑，占地五畝有余，分前院后院，正房三間，偏房九室，林氏族人十來余，佃客長工也有十來余，甚至還雇傭了管家和數名丫鬟。

家主林梁年五十有二，身材矮胖，慈眉善目，雙鬢漸白，眼中偶有精光與冷芒。

身形瘦高的管家老康是村長康萬多的堂弟，雖沒什么本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畢竟有個村長堂兄，在村里無論走到誰家都有幾分薄面，這也是林梁年當初雇他當管家的主要原因。

此刻，管家老康正殷勤地為林梁年倒著熱茶，腰身彎得極低，眉眼盡在林梁年的鼻梁之下。

林梁年翹著短胖的腿，瞇眼望著遠方蔥郁的山林，緩緩道：“老康，你說那覃大武到底是什么人，細皮嫩肉，不善農耕，討的媳婦比縣令老爺去年納的小妾還水靈，現在又放話說要獨自一人上山打羆，連我都看不透他。”

老康想了想，笑道：“反正是沒什么本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背井離鄉來咱這兒討生活了，我估摸著，原來應該是個大戶人家，可能在賭坊輸光了家產，被人給收了宅子，在當地沒臉待了，只能換個地方生活……倒是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跟著他在那破草屋里受苦。”

林梁年皺眉道：“沒本事敢進山打羆？還不要幫手，這不是活膩了嗎？”

老康嗤笑一聲：“虛張聲勢罷了，無非是想讓咱們覺得他不好惹，到時候他去山上找個地躲一躲，回來給咱們說沒找著羆，咱們又能說他什么？”

聽到這話，林梁年輕輕頷首，覺得有幾分道理，吩咐道：“不管真假，先容他兩天，這兩天就別管那塊地了，任由他種，到上山那天，就派幾個人跟他一起上山，盯著他找羆，不，幫他找！”

頓了頓，林梁年又冷哼道：“到時候他若是露怯了，就讓人直接打他一頓，一個外來戶敢戲耍咱們全村，打斷他一條腿也不過分。”

老康連忙應下，隨即一臉奸笑：“老爺好計策，這樣一來，那小子就是不想死也得死了，等他喂了羆，那孤兒寡母可就……”

不待老康說完，林梁年立即擺手打斷：“行了，下去吧，你這兩天去村里多走走人戶，讓他們兩天后都過去看覃大武進山打羆，但你切記，不可在外人面前對此事冷嘲熱諷，別人怎么說，我不管，云崖村有好漢自告奮勇要進山打羆，我林家自然是要支持的。”

老康一愣，隨后連忙點頭：“老爺，您放心，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