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兩世為人，這一世又在顯赫世家之內受長輩為人處世之道熏陶了十幾年，心性自然非尋常人可比。

對視上汪麟那疑惑的目光，他溫和笑笑，語氣友善地道：“兄臺是位好漢，我這人生平最樂意于結交各路英雄，現在想和兄臺你交個朋友，把酒言歡，不知兄臺可賞臉否？”

“我哪里算什么好漢……”

汪麟苦笑一聲，搖搖頭：“今日你也看見了，我連那幾個蛇鼠之輩都收拾不了，還反被他們當眾打了一頓，你說，有我這樣窩囊的好漢嗎？”

聞言，秦觀也笑了笑，這黑衣小哥倒是還算拿得起放得下，而一般有勇氣于自嘲的人，性格都會比較謙虛平和，為人也比較好打交道。

隨即，他斂回笑容，悠悠地道：“此言差矣，在我看來，有一顆好漢的心才最為難得，你無非是大意中了那潑皮的損招，才在這陰溝里翻了船，而我們這些冷眼旁觀的人，其實才算是窩囊。”

聽到這話，汪麟先是擺手，隨后又認同地點點頭，咬牙切齒地恨道：“我今日確實是大意了，沒想到那蛇鼠之輩一點兒規矩也不講，竟然潑菜湯暗算我，若非如此，我定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這時，店小二端著一盤熟牛肉和醪糟酒走了過來，他畢恭畢敬地給秦觀和汪麟二人上菜，期間也未曾敢看秦觀一眼，上完菜后便略顯匆忙地彎腰退去，整個人顯得十分緊張。

見況，汪麟不禁有些疑惑地掃了眼店小二，之前他獨自點菜時，那店小二對自己可是熱情得很，也不似現在這般的小心翼翼。

不過他也沒多想，很快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把話說到了他心窩子里的秦觀，臉上有了些友好的笑容，“這位兄弟，怎么稱呼？”

“覃大武，西早覃，兄臺呢？”

秦觀笑臉盈盈，有意無意的特地強調了一遍自己化名的姓氏。

“我叫汪麟，麒麟的麟，大武兄弟若不嫌棄，叫我一聲汪兄便是，我應當要癡長你幾歲。”

汪麟拿過酒壇子，主動為秦觀倒酒，而醪糟酒便是傳統的米酒，售價頗為實惠，是市井百姓們最常吃的一種酒。

倒上滿滿兩大碗醪糟酒，秦觀與汪麟端起來碰了一下，隨后兩人皆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痛快！”

汪麟放下酒碗，抬手抹了下嘴邊流淌的酒液，拿起一片熟牛肉放進嘴里，咀嚼著說道：“大武兄弟，實不相瞞，今日打的這場窩囊架，在我這兒可不算了，我準備明日就去鎮上繼續找那潑皮，非與他堂堂正正的分個高低不可！”

秦觀想了想，搖頭道：“汪兄，你這樣恐怕不太合適，那潑皮又豈會想不到防著你尋仇？最近這段時日，他必然會在身邊安排上眾多人手，汪兄若是冒然去找他尋仇，少不了又要以寡敵眾。”

汪麟一愣，覺得此話頗有道理，隨即皺起眉頭：“那依大武兄弟的意思，我應當先蟄伏一段時日，等那潑皮少了些戒備心，再去尋他？”

秦觀還是搖頭，繼而壓低幾分聲音：“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尋仇亦是相同的道理，與其等那潑皮懈怠防備，倒不如悄然出擊，打他個措手不及！據我所知，那潑皮在鎮上開了間典當鋪子，等一會兒夜深了，他那些狗腿子自然也要休息，到時汪兄便找上門去，假作要當東西……豈不快意？”

汪麟又是一愣，而這次則是雙眼一亮，猛地一拍桌子，“大武兄弟好計策！想來那潑皮也料想不到我會深夜去尋他，就算他鋪子里有些人手，一時半會兒也來不及起身支援，對付那下九流的東西，我汪麟三拳兩腳便足矣！”

秦觀表面上點頭附和，心里則是暗嘆一聲，這家伙看上去也有個二十四五歲了，怎么江湖閱歷如此淺薄，他難道就不會想到，萬一典當鋪子里起夜開門的人不是周順子怎么辦？

那周順子大小也是個頭頭，半夜有人急著要當東西，若是他鋪子里真有人手，那么定然會讓下面的人起夜招待，豈會事事親為。

不過，這汪麟頭腦簡單些，對秦觀來說倒也是一件好事，畢竟這種人容易控制，輕易也不會背信棄義。

秦觀想在石橋鎮里扶植出一個名人志士來，其人的品性自然重要，一不可狼子野心，二不可兩面三刀，三不可作惡多端，否則扶植出來也只會是一個更強大的周順子而已，成不了什么大事。

這樣的人，云崖村里沒幾個合適的，那些個鄉野村夫就算品性能過關，能力上卻也差了幾分。

所以秦觀這才突然想到試試汪麟，正好有過一面之緣，而這種愿意為陌生人打抱不平的俠義之士，品性縱然少不了惡的一面，可也不會惡到哪里去，至少不會像那些潑皮無賴一般欺壓百姓。

斂回心神，秦觀拍拍胸脯，豪氣干云地對汪麟說道：“汪兄，我對你一見如故，咱們兄弟二人先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場，等待會兒夜深了，我便陪你一同去尋那潑皮，若是有什么不測，多一個人也好相互照應些。”

聽到這話，汪麟先是頗為感動，但緊接著又有些遲疑起來，道：“大武兄弟，你對我能有此番義氣，愚兄我甚是感激，但你也還是再深思一下吧，你畢竟與我不同，我汪麟孤家寡人一個，無甚牽掛，但你可是已有了妻兒之人，你縱然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妻兒著想吧？可不敢意氣用事。”

秦觀哈哈一笑：“無妨，汪兄多慮了，如你所言，那潑皮就是個蛇鼠一般的人，你我兄弟二人聯手，豈能懼了他？咱們到時候不必戀戰，狠狠打那潑皮一頓就跑，任他手下狗腿子再多，又能拿咱們兄弟如何？”

在酒精的作用下，汪麟的神經此刻也頗為大條沖動，他略一沉思，便爽快答應了，站起身來繼續為秦觀倒酒，爽朗笑道：“好！既然大武兄弟心意已決，我自是不會婆婆媽媽，從今往后，你我二人便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