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漱完聊起今天的事情，路晴桑感慨了一番島上落后的教育現狀，話鋒一轉問路云：“娘，您想當先生嗎？”
路云嚇一跳：“這是什么話，哪有女先生？”
“有的啊，有些女孩多的大家族，族學就會專門請女先生啊！”
“這能一樣嗎？”路云輕拍她一下，“娘知道，你是不是想讓娘教島上的孩子讀書？”
“對啊！他們好可憐，島上太窮了請不起先生，即便能請來，大多數都交不起束脩。”路晴桑摟住路云胳膊，邊撒嬌邊打感情牌。
“唉……娘也很同情他們，但在別人眼里娘是個寡婦，如果拋頭露面去當了先生，你知道這會有多少閑言碎語嗎？”路云何嘗不愿意幫一幫那些孩子，可這世道人言可畏，她也很無奈！
路晴桑非常理解她的想法，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束縛太多了。
其實自從來到島上，路云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便建房她也沒有去工地露過面，就是怕惹來閑話，很多事情都是她帶著路晴榆去做的。
靈西島的女孩子基本都是過了十六歲嫁人，還好現在她只有十三歲，在多數人眼里還只是個半大丫頭，等過幾年再想這樣四處走動，怕是要風言風語不斷了，哎……
但很多事情是躲不過去的，他們現在剛來還好，要在這里長久生活，免不了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可是娘，不是躲著就沒有閑話了，總有那些愚昧之人會說長道短，我們何不正面面對呢！”
路云抬頭問她：“怎么正面面對？”
“其實有一件事，我本打算等過段時間跟您說的。”
“您知道我過段時間要去幫族長找糧種，我打算出島之后，找個合適的營生來賺錢。”
路云忙制止她，“我們不是還有錢嗎，之前在船上雖然銀票不多，但還帶出來一千多兩，足夠花用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做營生太辛苦了。”
“但是這些銀票眼下在明面上不能用，而且我們將來要打聽外公的消息，還要報仇，這些錢不夠用的。”
聽到她的話，路云瞬間僵住，頓了片刻才紅著眼把她抱進懷里說道：“娘沒想到你心里會一直想著這些，你還小，以后不要再想這些，一切都有娘，好嗎？”
其實在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路云曾嘗試著去聯系父親的舊部，但那段時間向知煊一直派人在暗處盯著她，不管是派出去的人還是送出去的信，都被擋了回來。
她自然清楚戰場上的事不是能隨意打聽的，但父親出事，她病急亂投醫，已經顧不得太多，現在細想下，即便信送出去又如何，又有誰敢接呢。
他們的力量太弱小了，連打聽消息的渠道都沒有，又怎么和向家斗，她真的怕兩個孩子再有什么閃失。
靠在路云的懷里，路晴桑溫聲說道：“娘……我沒有一直想，那就是個目標而已。我知道眼下我們沒有能力去報仇，但從現在開始積蓄力量，將來未必沒有機會啊。”
路云低頭看著她，擔憂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桑桑，娘知道你心里的恨意，但娘不希望你把報仇做為目標，娘更希望你們健康平安的長大你明白嗎？”
路晴桑原本只是想跟路云聊一聊未來的規劃，說話沒考慮太多，沒想到幾句話把路云惹的這樣難過，趕忙開口安撫，“娘，我所說的目標也只是一個小目標而已，它不會成為我生活的重心，我會為了它努力去做一些事，但不會因此犧牲自己，這點您放心好了。”
路云還是皺著眉一臉不放心的樣子，“好，我暫且相信你，娘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但是你說的外出找營生，要不就算了，你一個小姑娘，外面世道險惡，這太辛苦也太危險了。”
路晴桑搖了搖頭，認真說道：“娘，我不怕辛苦，也不會做危險的事，您相信我！我只是出去看看有什么營生是適合在島上做的。”
她早就翻來覆去想過了，就目前的各種狀況來看，最適合她們的營生手段就是在島上開個作坊，然后供貨給島外的商鋪。但是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所以得出島去考察市場，看看當下百姓的生活。
路晴桑從路云懷里直起身，摟住她一邊胳膊，“而且，我說要賺錢也不單是為了將來報仇，主要還是想找個事情做，我對這些很感興趣呢！”
路云遲疑著，路晴桑趕忙接上一句，“言歸正傳，娘，如果我將來時常出島，我也會擔心您和阿榆被欺負。”
“現下百姓對讀書人還是很推崇的，如果您做了島上的啟蒙先生，自然會得到大多數人的敬重，也是為我們多加一重保障啊。”
“至于您擔心的閑話，恐怕大多數人都會不好意思說。畢竟您教他們孩子讀書，若還在背地里說長道短，他們自己也要被戳脊梁骨的。最重要的是，您自己立起來了，行得正坐得端還怕別人說什么嗎？”
路云雖然讀了很多書，但這里畢竟是古代，思想還是比較保守。路晴桑打算推她一把，很多時候其實越躲著，有些人越是肆無忌憚，你站在陽光下直面流言，他們反倒不敢多說了。
路云遲疑很久，才開口，“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娘還要再想想。”
過了兩天，路云跟她說想好了，她決定教島上的孩子讀書。路晴桑沒想到她這么快就做好了決定，疑惑地問她是怎么想通的。
路云嘆口氣說道：“這兩天我找桃花打聽了島上的狀況，知道了許多無法讀書的孩子身上發生的故事，包括桃花自己的，看著她那無助的眼神，我心里很是難受。既然來到了這里，又有能力教授，那就不該因為一點未知的困難就龜縮不前，當初他們也沒有因為我們來歷不明，就不幫我們。所以我愿意做先生，即便會被人詬病也無妨。”
路晴桑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那里面透著一束光，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路云。
“太好了，娘要當先生了，我也可以繼續讀書啦！”路晴榆開心道。
路晴桑揉一把他的腦袋，“對啊，而且我們家阿榆從小讀了那么多書，也可以幫著娘教村里的孩子哦！”
“我可以嗎？”路晴榆雙眼發亮的瞅著她。
“當然可以啦，這里的孩子還未開蒙，你完全可以做娘的小助教。”
被委以“重任”的路晴榆直接高興的蹦了起來。
她跟路云相視一笑，“那我明天就去找族長商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議事堂，直接開門見山問道：“族長，您可想建族學？”
族長剛訓完巡邏隊回來，正蹲在井邊洗手，聽到這話抬頭看她一眼，自嘲道：“也不怕你笑話，自然是想的，但沒有先生愿意來這里。”
路晴桑笑了，行，你有這想法就好，“現在有一個現成的先生呢，您只要建好學堂，她隨時可以開始授課。”
族長站起身看她一眼，“現成的？是你嗎？”
“我的學問還不足給人做先生，我說的是我娘，她的學問從小是由我秀才外公親自教導的，給島上的孩子們啟蒙綽綽有余，只是您可愿意請女先生？”
路云的父親雖然是武官，但很欣賞讀書人，所以從小給路云請的老師至少是中過舉人的，只是眼下不能說實話罷了。
“有何不愿，只要愿意來島上做先生，我求之不得。”族長驚喜萬分，他沒奢望島上的孩子都能考科舉，畢竟供一個秀才出來，也不是件容易事。
他只希望能讓他們多識字懂些道理，以后長大了出島做活也不容易被騙，而且識字的還能找到掙錢更多的活。所以他并不介意先生是男是女，只要有真學問且愿意來，他就很滿足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娘愿意？”
路晴桑笑著回道：“自然，她見島上沒有學堂，很是擔憂孩子們的教育問題。”
“太好了，島上總算是能有個學堂了！”他大大的松了口氣，接著不好意思的試探道：“不知你娘當先生，一月收多少束脩？”
“您放心，我們都知道島上的情況，正好我家沒有壯勞力種田比較缺糧，所以每個學生每月只收5斤糧，米面皆可，不再額外收錢，您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