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伸出一截潔白如玉的小臂，撩開了一線紗簾，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還是讓眾鬼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只見一俊俏少年精赤著上身，雙手自縛于背后，以臣服的姿態，跪倒在紅鸞纖細白膩的蔥蔻玉足之下。

他的身姿挺拔，頭顱卻低垂著。

盡管看不清正面的具體容顏，但光是那棱角分明的側臉，散亂在線條分明的肌肉上的發絲，卻有著別樣的魅惑。

對方的眼神平淡，好似遭受到了難以言喻的摧殘，已經麻木，任由紅鸞用蜷縮的嫣紅腳趾，緩緩挑起下巴。

紅鸞身披血袍，雙眸一片赤色，就連一點朱唇也好似用鮮血浸染，猩紅而冷艷。

她背依軟墊，右手撐著自己的雪白下頷，隔著飄忽的輕紗，死死地看著攔路的赤鬼。

不同之前在寧淵面前的嬌弱嫵媚姿態，此刻的紅鸞就好似一尊幽冥鬼王，其嬌小身軀所散發出的陰邪氣勢，絲毫不壓于體型魁梧高大的赤角青鬼。

“嗬嗬……”

赤鬼瞳孔猛縮，宛如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嗜血笑聲，咕嚕咕嚕地冒了出來。

一股狂意漸漸從它的身上散出，令鬼城里的眾鬼們瑟瑟發抖。

“不論你出于什么目的，私自截留血食，鸞夫人，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赤鬼張開嘴，吐出一口白氣，語氣冰冷地質問道。

紅鸞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回懟：“規矩？城主不發話，我的規矩就是規矩！還是說……你想同我打一場？”

赤鬼毛發狂舞，猛地開始原地跺腳，雙手亂錘，整條街道就像發生了一起小地震，碎石飛濺，數棟建筑四分五裂，內里的鬼物一臉驚恐地掉落了出來，被其一把抓起，塞進了嘴里。

“鸞夫人，你竟然要為了這低賤的血食和我動手！啊啊啊啊！”

赤鬼癲狂地喊叫著，狀若瘋魔，同時，身體愈發膨脹變大，眼中的理智也漸漸消失。

三丈、五丈、八丈……

這下，紅鸞神情微僵，心中暗道不妙。

好像做過頭了？

赤鬼這夯貨莫不是真要違背城主定下的律令，要與自己在鬼城內火并？

有些慌亂的紅鸞不禁看向了階下囚般跪倒在她蓮足旁的寧淵。

赤鬼事小，萬一將主人卷入其中，耽誤了他的事，到時該怎么辦？

正當局面開始失控，劍拔弩張之際。

鐺！

一道打更聲不知從何處響起。

赤淵乃陰絕之地，沒有日月更替，但鬼城之主為了令萬鬼方便管理，以更聲為界，亦分出了白晝黑夜。

夜時游魂出行，晝時眾鬼皆伏。

更響三次，有違令者，則為萬鬼啃食，淪為滋養陰氣的肥料。

此時更聲一響，諸多鬼物登時不敢耽誤分毫，如潮水般迅速退去，頃刻間，鬼城便空無一鬼，大街小巷空空蕩蕩，唯有赤鬼和紅鸞的鬼轎還在對峙。

幸而，打更聲讓赤鬼恢復了神智，它的身軀慢慢縮小，變回原狀。

赤鬼朝著紅鸞兇狠地看了一眼，陰惻惻道：“后日便是城主降臨之日，其余尊者也將盡數回歸，希望到時你已將這該死的小子處理了干凈！”

說罷它雙腿發力，用力跳起，身影化作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紅鸞也是松了口氣。

她朝著幾頭呆滯的行尸下令道：“回府！”

…

…

鬼城的格局以九宮為盤，分出九座坊市，被九大厲鬼尊者管轄，簡潔的同時，卻又工整分明。

安仁坊。

為九鬼尊之一，'鸞夫人'管轄的坊市。

中心處，某座鬼火通明的巨大宅邸。

院內，幾只面色慘白的女鬼，湊在一起，彼此嘀嘀咕咕。

“聽說了嗎？夫人新收了個面首，是個活生生的人咧！”

“聽說了！而且我不僅聽說了，甚至還看到了一面！”

聞言，其余幾只女鬼連忙詢問道：“如何如何，長相如何？”

說話的那女鬼嘿嘿一笑。

“還能如何？自然是俊美如神，儀表端莊，氣度卓雅，端的是陰間絕色，與城里那些歪瓜裂棗天差地別，叫鬼難以自持！”

那女鬼露出色魂授予的動搖模樣，喃喃道：“也不知夫人膩歪之后能否將其賜予姐妹們玩玩，反正我已經忍不住想要和那人來上一次酣暢淋漓的魚水之歡了……”

聽著這女鬼的話語，其她女鬼也是一副幻想期待的模樣。

一個不注意，某女鬼的臉皮卻是破了個口子，濃稠的陰氣噴射而出。

卻是幾只畫皮鬼！

同一時刻，宅院深處。

鬼火泛著幽幽白光，照在冷硬的黑木地板上，徒生驚怖。

然而左右觀之，卻有翠屏遮掩，書畫自掛，雕花窗欞前還擺放有一盆蘭芝靈花，滿室清香。

紅木墨榻上，帷幔絲綢如云似水般垂下，紅燭淚痕斑斑，其下有一座盛滿物事的梳妝臺。

看得出來，此屋的主人相當自憐。

火光一陣閃動。

梳妝臺上的一面銅鏡當即將紅鸞的身影映照了出來。

她換上了一身白絲鏤空紗裙，胸口露出大片的雪膩，鎖骨精致如玉鉤，溝壑深邃若深淵。

像是才出浴，素裙緊貼，峰巒高聳，輪廓若隱若現，有些濕潤的長發，月華似的灑落，被其攏成一束放至香肩一側。

與之前威風凜凜的模樣截然不同，現在的紅鸞又卑微地跪坐在床邊，螓首還朝著榻上輕點搖曳。

寧淵看著周遭，不由得說道：“你這環境倒是不錯，在赤淵這等地界，還能積攢出如此靈機充裕的底蘊，不愧為鬼城的九大尊者之一。”

紅鸞停下動作，羞赧道：“都是妾身千年來兢兢業業換來的，那些外界修士想來在同階之中也算富裕的了，每人的儲物之寶里都有許多藏物。”

能入赤淵之人，要么，是在萬法盛會上表現突出的天驕。

要么，是背景雄渾，能與姬氏對話，平等交易的關系戶。

兜里自是不會干癟。

而赤淵每五年開啟一次，如此長的時間，即便'意外傷亡'的代價并沒有引起外界重視，但應該也是一筆不菲的累積。

寧淵頓時來了興趣。

“那你們多年來收集的東西都在何處？”

紅鸞老老實實道：“除了特定的一些靈材，以及血食本身要統一上交，像古籍秘術法寶之類的，大部分都被我們幾大鬼尊分了。”

說到這里，紅鸞難掩臉上緋色，低頭柔聲道：“妾身本是將那些寶物留待一起，當作日后尋得如意郎君的陪禮嫁妝，但若是主人想要，妾身也可以全部交由主人……畢竟，紅鸞的，便是主人的……”

“噢？你還懂得備嫁妝？看來你從那些修士攜帶的古籍上學會了不少。”

赤淵之地誕生的鬼物大多未開化，即使啟靈成功，也沒有相應的倫理道德之觀，就如動輒發狂的赤鬼一般。

反倒是紅鸞這個例外，行為舉止都自帶儀態，不類愚昧陰靈，熱衷于了解學習陽間之事。

“只是這畢竟是你自身多年的所藏，就這樣給予了我，多不好……”

寧淵嘆息道，緊接著，他又面含贊許，拍了拍紅鸞的腦袋，后者一臉享受沉迷。

“也罷，既然你意志堅決，那等會便去為我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