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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知今夕歲年月 卻曉一畫堪叫絕

睜開眼,寧玉澤發現身邊的人就像是擺什么定勢一樣,一動不動。有盯著自己身后方向的,有拿著一個不知道算是碗,還是藤編竹簍的,只是垂著頭,拄著一根算不上拐杖的枯木,一言不發。

腦子里邊兒又是混混沌沌的,寧玉澤甩了甩頭,想要清晰一點兒,卻聽見自己的肚子在咕嚕咕嚕直叫!

低下頭去,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兩個胳膊肘的地方已經被磨破,甚至都沒有打上補丁。寧玉澤終于意識到自己一直覺得別扭的地方在何處了——這恐怕是個夢,只是不知道自己夢里的身份是什么?

“老伯?”看面前人的打扮,寧玉澤很難分辨出來是什么朝代。

當然,這也不能全賴在寧玉澤身上。平時歷史課上邊兒不會講這些,至于戲曲的舞臺規制上邊兒,那一直是服化道盔不分朝代、不分季節的,甚至你看那百衲衣手拿拂塵的,你也不好說她是道士還是尼姑!

“嗯……啊啊?。俊?

老伯的聲音有些沙啞,寧玉澤聽不大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時代和方言的影響,以至于自己聽不懂。

但是寧玉澤能看出老伯瘦骨嶙峋的樣子,定然是許久水米未進了,可是身上又掛著不少泥水,顯然這附近絕對不是因為干旱缺水,才導致這么多百姓成了流民。

說起這個,寧玉澤反而是能從京劇里邊兒找到點兒類似的情況了——《鎖麟囊》里邊兒的流民,就是因為一場大水,沖得家人離散,家園盡失……

至于說這洪水之后這么多水,為什么沒人喝。自古就有‘大災之后,必有大疫’的說法兒,到現在也是講這洪水里邊兒各種死尸都有,不知道要有多少細菌和病毒在里邊兒,那是絕對不能喝的。

寧玉澤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抬眼都很難,別說平時被父親教會的那些眼神兒了,就是抬起眼皮來都有千鈞重。

“這是什么時代?”

枯綠色的松柏,寧玉澤輕輕轉動眼睛,大擬分辨出來這是在北方。

什么時候的北方,有這樣一場大水呢?歷史上的水患實在是太多了,寧玉澤依舊不能靠這個來分辨……

寧玉澤想要嘗試四處走一走,看看周圍還有什么能夠讓自己知道身處何方的提示。可是才走了沒兩步兒,就覺身子根本撐不住,只能緩緩的蹲下來,靠著一邊兒的石頭坐下。

“這畫的題跋還要勞煩你。”

“談什么勞煩不勞煩,如今流民……哎!”

剛才坐下來的寧玉澤,就聽見兩個人談話的聲音像是天外之音一樣,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你們是誰?我在哪兒?”

“但愿可以……”

“那些名流有好虛名的,有圖這字畫兒的,賑災的錢萬不會少!”

“那便好,那便好……”

聽著兩人的對話,寧玉澤知道這二位肯定不是壞人。光是這憂國憂民的勁兒,就頗具文人風骨。

可要是這么論的話,豈不是自己此時此刻在畫兒里邊兒?

“現在什么時候兒了?”

“明天晚上還有場戲,我得趕緊起來……”

真就像是寧母洛璐說的那樣兒,說寧玉澤對戲曲不認真吧,無論什么時候兒,自己這兒子腦子里邊兒也離不開戲曲舞臺。

坐在地上半天也沒有人回應自己,剛才的兩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兒,半天也沒有發出聲音來。以至于寧玉澤逐漸感受到地面反上來的陣陣涼意,甚至隱約感受到了胃餓得有些發疼。

“嘖,這個夢為什么還能感覺到疼?”

“不是說夢里邊兒不會覺得疼么?”

寧玉澤想要站起來蹦蹦,又想干脆往石頭上邊兒一攤——這樣的寧玉澤和平日里的樣子相去甚遠,沒有沉穩,只有想起來什么是什么。

所以也難怪寧玉澤要去試試小生之外的行當兒,自己內心的性格被壓抑的久了,總要尋找一個釋放的出口兒……

“早知道今兒早點兒跑了,晚上都做這怪夢!”

“怎么是你?”寧玉澤也沒想到,自己這么一轉身兒,愣是撞上了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剛好就是早些時候兒在畫店見著那個姑娘。當時寧玉澤因為晏悅一的性格實在是挺特殊的,記住了后者的長相兒,只是沒想到自己做個夢還能夢見。

“你是?”

“今天畫店你還記得么?”

“是你?”

寧玉澤尋思著,這是自己的一個夢,才敢這么‘猖狂’的表明身份。只是沒想到對方聽見自己的身份之后,驚愕和無語接踵而至。

“這是哪兒?”晏悅一并沒有再糾結自己的上一個問題,只是突然把話題引到了正題上邊兒,“怎么看起來你那模樣兒那么像是一幅畫兒?”

“嗯,應該就是一幅畫兒?!睂幱駶砂炎约哼m才的見聞給晏悅一從頭兒到位的說了一遍,后者理解能力倒是不錯,愣是一遍就都聽明白了!

“你等等,這幅畫好像我有點兒眼熟……”

眼熟歸眼熟,晏悅一還是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幅畫兒的作者和時代。

“為什么你是自己,我就成了個流民乞丐?”這樣兒的夢境也不用負責任,只要自己永遠記著不去做違法亂紀的事兒,寧玉澤相信,只要夢醒了,前邊兒這些事兒都不過是一場獨特的經歷罷了!

晏悅一沒說話,只是把寧玉澤丟在原地,自己開始四處尋找可以證明如今是什么朝代,這幅畫兒又是什么作品的具體細節。

“這個衣服我看著或許是像清末民初。”在寧玉澤覺得自己就要被徹底拋棄在這里的時候兒晏悅一忽然來了這么一句,像是在勸寧玉澤稍安勿躁,自己慢慢兒想辦法。

病的病,老的老,殘的殘,這些人很難養活,直視過去,也是莫大的痛苦。更何況,想要這樣兒一批人活下去,是要靠著好大一批財政支出才能夠維持社會的相對穩定。

在亂世,沒人會為了他們支出,也就自然會有更多人因此喪命。畫外人有心,賣畫賑災,確實是令人敬佩的。

原本晏悅一對于這一切都沒有什么直接的感官。畫畫就是畫畫,晏悅一并不會過多的考慮和關注一幅畫所謂的歷史背景。

只是現在看過了他們皮貼著骨頭,連肩胛骨都在向外凸起——途有餓殍,無過于是一個時期的悲哀。

晏悅一自問若是自己是這個時代的畫家,做不到聞名于名流豪富,可能根本為這些流民做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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