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三年五月十六日，上午，十點二十分。

江城，火葬場。

一輛紅星牌轎車駛來，雖說這轎車沒有古芷的賓利那般奢侈豪華，但這輛車掛著的卻是黑色的車牌。

這么講吧，這輛車上高速，一路綠燈，沒人會收取高速費。

當然了，能坐這種車的人不會單純的為了省這點高速費，這輛車賦予的意義也并非在金錢層面上。

從車內走出來一位中年男性，他留著干凈利落的三七分頭型，帶著白色眼鏡，身穿黑色夾克，內搭白色襯衫。

此人便是陸震天的好友，古芷的前男友——陳海！

陳海大包小包的走進火葬場，推開那熟悉的小木門，因為只能開一半，所以他就側著身子擠進去。

人還沒全進去，聲音先擠進去。

陳海：“陸老頭，最近身體咋樣啊！”

緊接著，陳海擠進去，這才能看到坐在板凳上裹著煙槍的陸忠國。

細節的是，陳海管陸忠國叫一聲陸老頭，而這陸忠國的身份是何等的一般？

由此可見，陳海私下跟陸忠國的交情不淺。

陸忠國撇了一眼陳海：“沒大沒小。”

除此之外，別無他話，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取過身邊的小板凳，讓這陳海坐下。

陳海把營養品啥的放一邊，坐到陸忠國身邊，又是揉肩又是捶腿。

陳海：“陸老頭，咋樣的最近？”

陸忠國：“說事！”

態度還是可以，但卻一點面子不給！

陳海怔了一下，隨即尷尬一笑：“您看您，沒事兒我就不能來看看您啊？”

陸忠國半信半疑的看著陳海：“你有這心？”

陳海：“當然，好歹鳴舟也是我干兒子，我管您叫一聲干爹也不過分啊。”

陸忠國信了：“嗯。”

陸忠國看了一眼陳海帶來的營養品。

陸忠國：“放一邊吧。”

收下陳海送來的東西，那就代表著陸忠國領情了，這自然讓陳海樂開了花，這也算是開門紅。

陳海點頭哈腰的把這些營養品放在屋里頭。

陳海嘟囔著：“陸老頭啊，您也知道，我們這些給組織工作的都沒什么大錢，給您送的東西抵不上那些有錢人的零頭，但咱貴在心意啊，況且您陸老先生曾經也在組織內部待過，您也不是在乎錢的人。”

陸忠國一聽這話，便知道陳海變著法的罵他前女友。

陸忠國裹著煙槍，沒好氣的笑道：“怎么？還跟那女娃娃置氣呢？”

陳海一邊忙活著給陸忠國沏茶，一邊沒好氣的說：“誒？老頭，你怎么能亂講？我是那小心眼的人么？”

不知覺間，由最開始的陸老頭稱呼變成了老頭。

不過，陸忠國似乎并不計較。

陸忠國冷笑：“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

陳海端著茶過來，一杯遞給陸忠國，一杯自己留著。

陳海“害呀”的一聲坐下來，喝著茶，舒坦了，就說：“結啥婚啊？一般人理解不了我這檔子工作，一個月五千塊錢，整天想著民生和經濟，大半年不著一次家，誰愿意嫁給我這種人啊。”

陸忠國：“所以這就是你跟你前女友分手的原因？”

陳海怔了一秒。

“不是。”陳海沒好氣的說，“老頭，你別……”

陳海：“你也就那一次戀愛經驗，不是么？”

陳海嘆了一口氣，道出實情：“嗯，她理解不了，說我腦子里想著的都是國家與人民，唯獨不想著她。”

陸忠國：“有點小情緒很正常，況且國家和人民又不是不給你假，你理應陪陪那女娃娃，別老拿國家和人民作為借口，搞得像是國家和人民不給你條件去談戀愛一樣。”

陳海擺手：“害，不說這個！”

陸忠國：“沒有回旋余地？”

陳海：“分手多少年了都，人家大富大貴的，打擾人家做什么？”

陸忠國：“結婚生子了？”

陳海搖頭：“沒。”

陸忠國：“不會等你吧？”

陳海頓了一下，隨即笑了：“不可能，或許是因為沒找到合適的。”

陸忠國：“你呢？”

陳海：“都一樣。”

說完，陳海意識到了自己可能陷入陸忠國的什么暗示的圈套。

“不是！”陳海急了，“老頭，咱能不聊這個不！”

陸忠國：“換個聊。”

陳海喝茶：“對，換個聊。”

陸忠國：“她很有錢？”

陳海：“嗯。”

陸忠國輕蔑一笑：“多有錢？”

之所以陸忠國瞧不起，是因為他沒見過比江清苡更有錢的人。

陳海：“可能你不知道古芷這個名字，但在商業圈兒里，她是最權威的。”

陸忠國瞇起眼：“古芷？”

陸忠國想起來了，那天在學校遇見的就是古芷，她目前是江清苡的監護人。

陳海：“不對！”

陳海反應過來了！

陳海：“老頭，說好的不聊戀愛的事兒，你怎么又拐回來了！”

陸忠國抿了一口茶。

陸忠國：“那你想聊什么？”

陳海：“聊聊鳴舟這孩子吧。”

陸忠國：“哦？”

陸忠國可是個老油條了，他當然意識到陸鳴舟才是今天聊天的重點。

陳海搖頭晃腦的吹去茶湯上的熱氣，又假裝不經意的問：“這孩子現在學習怎么樣？”

“哦。”陸忠國淡淡的說，“忽然的好。”

“嗯？”陳海奇怪的問，“有多忽然？”

陸忠國給了個模糊的答案：“一夜之間？”

陳海點了點頭：“能考多少分？想考哪個大學？”

陸忠國輕描淡寫的說：“成績一般吧。”

陳海：“成績呢？”

陸忠國：“750。”

噗——

陳海當場噴茶湯。

“啊？”陳海抹去嘴角的茶湯，“奪少？”

陸忠國：“750。”

陳海指著陸忠國：“我說陸老頭，你可是退下來的人了，你可不能犯老糊涂，你可不能給你那寶貝孫子弄答案什么的，你可要注意你的個人風骨。”

陸忠國沒讀過書，于是就問：“750分很多么？”

陳海：“那特么一共就750分。”

陸忠國喝茶，說的十分輕巧：“求學九年，一天學一分，也夠750分了。”

陳海一臉無語。

陳海嚴肅的說：“這么說，這分數是他自己考的？”

這個問題很重要，這關乎到陸鳴舟是否真的能寫出那份顛覆世界的論文。

陸忠國輕描淡寫的說：“嗯。”

“臥槽？”陳海疑惑的嘟囔著，“鳴舟那笨β，能考上個專科就不錯了，竟然學習這么好？”

雖然難以置信，但陳海很快的接受了事實。

他將陸鳴舟寫的論文拿出來，并將其交給陸忠國。

陳海：“這個您看一眼。”

陸忠國撇了一眼：“看不懂。”

陳海：“這是陸鳴舟寫的關于量子計算機的論文。”

陸忠國：“不懂。”

陳海沉吟一番，解釋道：“這么講吧，這東西陸鳴舟要是給搞出來，給他頒發一個九州國勛章不過分。”

陸忠國：“老子有七個！”

陳海：“這東西要搞出來，九洲國的紅旗能插在太陽國上！”

陸忠國一聽這話，眸底泛起晶亮的光芒。

陸忠國：“什么時候插？”

陳海：“得聊！”

陸忠國：“怎么聊！”

陳海：“您先讓陸鳴舟去華清學院。”

陸忠國一聽這話，犯了難。

陸忠國又坐下了。

陳海見勢，當即就慌了神色。

陳海：“什么意思？陸鳴舟不想去華清？”

陸忠國：“這里面有別的事兒。”

陳海眼睛一轉，立即想到了萬星集團的紀晚凝，她是陸震天的妻子，更是陸鳴舟的媽媽。

陳海試探性的問：“因為紀晚凝？”

陸忠國裹著煙槍：“陸震天陣亡的事情，我陸家愧對紀晚凝，也便是從陸震天陣亡那天開始，紀晚凝退出組織開始從商，她要求任何人不得插手陸鳴舟的事情。”

陳海輕聲：“那您的意思是……”

陸忠國嘆了一口氣，裹著煙槍，嘆道：“我陸忠國心向邊塞，但我那兒子……我也不認為紀晚凝的怒火沒道理，她就陸鳴舟這么一個兒子，總不能把他也送上戰場，萬一這陸鳴舟也有個好歹……”

嘶——

重重的吸煙。

呼——

呼出煙霧，滿眼惆悵。

陸忠國點了點頭，身上已然沒有年輕時那傲視群雄的氣魄。

陸忠國：“我能接受陸鳴舟一生碌碌無為，他媽現在很有錢，消停的做個富二代倒也不錯。”

陳海：“可這陸鳴舟并非池中物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