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澎湃的心情再也澎湃不起來了，反而是無比忐忑緊張。

還止不住胡思亂想，韋公會不會不同意我和韋靈兒交往？

會不會嫌棄我的出身？

有沒有可能他早已經看透了我的功利之心，所以對我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我？

會不會......

從偏房到正堂短短幾百米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給編出了一本100萬字的《我是大唐不良人》官場文出來。

好不容易捱到了正堂，等仆人稟報過。

澎湃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懷里的端硯，把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了腦海，這才邁步進了正堂。

顧不得打量正堂上的擺設，澎湃就把目光鎖定在正襟危坐的韋正己身上，拱手施禮道：

“屬下陽谷縣司法佐澎湃，見過韋公韋大使。”

韋正己此時已經沒有了人前的微笑模樣，只是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就是此人要把我養了十八年的心肝拐走嗎？

就是此人害得我被夫人訓斥了很多次，搞的顏面掃地嗎？

就是此人讓靈兒不遠千里奔波，也要見到一面嗎？

靈兒和正己都說此人容貌俊美、英姿勃勃。

依我看來，只能是平平無奇，最多有我年輕時的三分風采而已。

此時的韋見素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見到澎湃的瞬間，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一個權傾朝野的官員無縫切換到一個老父親的角色。

他從鼻腔里威嚴的嗯了一聲：

“坐吧。”

澎湃長出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在韋見素下手坐下，低眉順眼，就像一個隨時準備受氣的小媳婦一般。

正堂內的氣氛也陷入了一片尷尬。

韋見素率先打破了寧靜，問道：

“這一路可還順利？”

“順利。”澎湃趕緊繃直了身體，迅速回道。

說完以后，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正堂氣氛再次陷入了尷尬。

很顯然，韋見素此時已經忘記了自己黜陟使的身份。

同樣，澎湃也忘記了自己司法佐的身份。

也就在這時，被懷里端硯硌的生疼的澎湃才想起來，怎么忘了它呢？

想到這里，趕緊就從懷里把端硯給拿了出來，畢恭畢敬起身把端硯送到了韋見素面前說道：

“屬下好友贈送我一方端硯，聽聞韋公喜好書法，特把此物奉上，供韋公潤筆揮毫。”

韋見素見了這端硯，只覺得有些眼熟，情不自禁‘咦’了一聲，接過來仔細端詳。

這不就是前隋庾自直用過的硯臺嗎？

這東西本來是我的，盧奐那個老東西垂涎許久，后來給我打賭，把這方端硯給贏走了，害得我心疼了好久。

現在怎么又回來了？

他不禁有些好奇，看著澎湃問道：

“你那好友可是叫盧元正？”

這下輪到澎湃發愣了，韋公怎么知道是盧元正給我的？

當下也不敢隱瞞，老老實實把端硯的來歷說了出來。

韋見素聽完不由大喜。

盧奐你沒有想到吧，這端硯兜兜轉轉竟然還是又回到我的手里。

澎湃這小子不錯，這是等于變相給我掙了一口氣。

嗯，很好，不愧是我韋家的人。

有了這個小插曲，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就融洽了許多，正堂上尷尬的氣氛也立刻是一掃而空，交流也開始變得無比順暢。

澎湃把自己在陽谷的經歷原原本本告訴了韋見素。

韋見素這會再看澎湃也順眼了很多，不知不覺中，此子已經有了我當年五分的風采了。

等澎湃講完，韋見素也開口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澎湃。

原來他在來陳州之前，已經有人舉報給他，宮弘鳴涉及販賣軍馬、武器等朝廷禁止的一眾物品，只是目前缺少有力的證據。

韋見素早已經私下里和崔浩制定了計劃，那就是先用一個案件做突破口，接著再提出查舊案，從這些案件中找出宮弘鳴違法亂紀的證據。

所以破獲案件就成了其中比較關鍵的一環。

也就在這時，韋正己把澎湃的書信遞到了韋見素這里。

韋見素意識到這是個不錯的契機，便火速把澎湃給調了回來。

聽完這些，澎湃終于明白，那個舉報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桑秋云。

也難管她如此篤定，自己會被調回陳州。

不過無所謂，各取所需。

破案還能升官，自己又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這里，澎湃便開口問道：

“韋公，不知道這次要我調查什么案子？”

聽到這里，本來松弛下來韋見素的表情再次變得凝重了起來，盯著澎湃開口道：

“是四年前的一個人口失蹤案。”

“但我先要給講清楚這里面的厲害，具體要不要接受這個案子，你自己來做決定。”

澎湃心里疑惑，不都是調查三年前的案子，到了自己這里怎么是一件四年前的案子？

而且破案就破案，這里面莫非還有什么錯綜復雜的厲害關系嗎？

想到這里，他便先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韋見素聽完，不由哈哈一笑道：

“三年、四年？就算是十年前的舊案又有何妨？因為這事已經啟動了，審查什么時候的案子自然就是我說了算。”

“再說，我們最終目的，是揪出宮弘鳴的犯罪證據。”

聽韋見素這么說，澎湃不禁有些汗顏，自己和這些官場老狐貍比起來，還是太幼稚了。

韋見素收起笑容，又接著說道：

“簡單來說，宮弘鳴和李沚羈絆太深，誰也不能保證宮弘鳴犯的這些事里面，李沚有沒有參與。”

“如果李沚和案件有關聯，那李沚必然會被降罪。他身份的緣故，事后你很難得到什么實質性獎勵。”

“反之，如果李沚和案件沒有關聯，可我們查了他的心腹，他事后必然也會報復你我。”

聽了這話的澎湃不由左右為難了起來，因為他明白了韋見素話里的意思。

案件破了，你沒有什么好處。

案件沒破，你可能會被罷官，甚至會危及到生命。

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

如何選呢？

澎湃想了片刻開口道：

“韋公，要不你先把案件的基本情況給我說一下，我在考慮如何選擇吧。”